第9章 立根原在破岩中 (第2/2页)
　　
　　青春在奋斗中飞扬，青春之宝典无“停歇”之字，亦无“畏惧”之说，唯知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亦唯知奋进与雄飞。他们即将要走向人生的顶峰，他们心中充满着希冀和激情，他们有的甚至激动得夜不能寐。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青春是一首校园歌曲，一首永远不老的充满朝气的青春之歌。青春是你我深藏在心底的悠扬旋律，充满豪情壮志，充满创造性和五彩缤纷。
　　
　　在那火热的青春里，距临战还有几十个小时，有的同学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甚至扬言，考完的当天，要将高中时代的课本及复习资料全部付之一炬，以火明志。赶走晦气，迎来一个崭新生命的轮回，看来这帮小子们已经志在必得了。
　　
　　也有的同学很理智地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呢，这陪伴咱们上千个日日夜夜的小战士，不管怎么说她也为我们驰骋疆场立下了不朽之功，岂能轻易把她放弃呢？
　　
　　即使考上了又如何？也用不着把替咱们立下盖世奇功的她付之一炬。何况这是我们平时作战的武器，战士没有了武器，如何能在战场上与敌人搏击？
　　
　　那日傍晚，在教室的外面草场上，我遇到了阿悦。这阿悦平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他也很在意这次关系到他前途、命运的一次博弈。
　　
　　这不，这几天他已经完全进入亢奋状态了。经过这么多日车轮倒转般反复复习、测试，这阿悦多半是战必胜攻必克，攻城略地不在话下，各科成绩保持在良好的备战状态了。
　　
　　“还有一周就要解放了，什么叫解放诸位知道不？”那天在吃完晚饭尚未上自习之前，我们几位兄弟躺在离教室不远处的草坪上闲聊着。
　　
　　“当年解放军进入城那时，也是轻装上阵，那些中式老式步枪之类的老古董，全被他们抛在九霄云外了，你们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平时涉猎的知识面比较广，什么天文地理各国历史，都略知一二。我见他的头转向我，我有些尴尬，摇着头告诉他，说我哪懂这些。
　　
　　阿悦继续道：“不懂是吧，谅你们也不懂，没有细读过历史的人，哪懂得这些，呵呵，可以理解。”这阿悦似有些自嘲，又似有些自豪。
　　
　　“现在我来告诉诸位兄弟如何？这解放军为啥要轻装上阵？就是要抛弃那些笨重的土装备，快速前进，抢占高地。与国民党军队争时间，抢速度，好接收日本鬼子侵占的地盘，为开创新的根据地，为解放全人类做贡献。”阿悦终于亮出了底牌。
　　
　　“好了，还有一个星期，掐指一勾满打满算也就是一百多个小时。说白了也就是高考结束那一天，老子要把这破书啊、破杯子、烂牙刷及老子睡过的被子之类的破铜烂铁，统统扔去历史的垃圾箱。要不老子找块空地，一把火把这玩意化为灰烬，要把这晦气烧个一干二净，换来一个崭新的艳阳天。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不老子何来出头之日，哈哈哈。”
　　
　　阿悦的爽朗笑声在空中久久地回荡，我听了丝毫没有被他所感染，反而有些忧闷了。我想了很多，我既没有他这样幸运，也没有这位仁兄的这个本事，更没有他的勇气，也许这些书，按阿悦所说的老古董明年我还得供着它。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又是美女又是黄金，凭什么我要抛弃她，除非那人有些不太正常，我自嘲道。
　　
　　也许她会伴随着我直到走入另一个人生的节点。即使我能有一个华丽的转身，她我最好的朋友，我凭什么要舍弃昨天陪伴我多少个日夜与夜夜，与我常常秉烛夜谈的旧友呢？我思忖道。
　　
　　生活就像一条人生的长河，我们都在其中漂泊，追求自己的人生港湾，寻找自己的人生避风港。阿悦的话在我看来毫无道理，不过他有他的思维，我有我的想法。我当然不会当面反对他的做法，这人各有志，抛弃了就抛弃了吧。也许真的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呢。
　　
　　阿新倒是八面玲珑，阿悦的话一说完，他不时地点点头，以及他略带赞许的目光，充分表明他阿新完全附和。他不仅完全附和，而且他的总结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令兄弟们刮目相看。
　　
　　他说：“悦兄高见，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同道惺惺相惜。抛弃了那些老古董就意味着选择一种新的生活，开始新的人生。不过他日悦兄高中，也不要忘记了旧日老友才是。我们可是老古董级旧友呵，扛过枪，打过仗，同过床，同点烛光流过汗，抢看过同一本书、偷吃过同一个盒饭，哈哈哈。”
　　
　　这阿新今天心情倒是特别好，兴致又特别高昂，一直说个不停，他说：“这破铜烂铁抛弃了也就抛弃了吧，可老朋友可不能抛弃。‘苟富贵，勿相忘，若贫贱，勿志移’，你小子贫贱是不可能的了，印堂发亮，大福之相，功名利禄，不请自来。又即将进入一所美女如云的大学了，你这不仅长得帅，更是凭才艺取胜的赛潘安似的美男子，他日若携小娘子回到母校，别装着不认识兄弟才好。”
　　
　　阿新一半玩笑，一半挖苦，这阿悦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满脸没完了的青春痘，让他整个脸坑坑洼洼的像洪水刚冲刷过的黄土高坡，黑黑的脸又像烧炭佬一样，又似从采煤的井下刚劳作上来的采煤工一样。如果说选演滑稽的喜剧演员，这位仁兄根本不用化妆师。
　　
　　有人背着他阿悦就叫他“牛魔王”，说即使牛大哥来了也会嫌他长得丑陋呢。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会瞎了眼喜欢他呢？这阿新倒是太搞笑了，居然用这种办法损他，够缺德的了，我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阿新这小子真有意思，这总结也是神来之笔。那时，离高考还有二三个月的关键时候，为了学生们的身体健康，值周老师在响起了熄灯电铃之后，便让工友把学校教室的电闸强行关闭。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就自备一些蜡烛，在关灯之后好看一会儿书。
　　
　　于是，两张桌子合在一起，点上一根蜡烛，几位同学就凑合着看一会儿书。直到眼皮子打架，实在斗不过瞌睡虫，才心有不甘，三三两两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让人爱又让人恨的方寸之地。
　　
　　我问阿新，你老先生总结前几句“扛过枪，打过仗”都好理解，那时考试就是战场，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你想想，只能拿着笔什么的，其他的都不能带，这不是“扛过枪，打过仗”吗？这“同点蜡烛流过汗”，也好理解，前面已经说了。至于说“抢看过同一本书，偷吃过同一个盒饭”又作何解释？
　　
　　阿悦笑说，你小子阿龙这也不装着不懂，是吧？你们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吧？有一本书，如果也算一本书的话，我们都抢着看过，是不是这样？阿悦笑嘻嘻地望着我们，一脸的阳光灿烂。
　　
　　这小子有些坏坏的，虽然长得有些着急，但还是有些浪漫情调。特别是比较幽默，说起话来让人觉得意犹未尽，相处不累，说话做事也是点到为止。感觉总是很温馨，特别有语言天赋，每一帮小子都很期待着下一秒他有更出彩的表演呢。
　　
　　“你小子阿龙莫非忘记了？那天上自习课，你小子三番五次找我，求爷爷告奶奶求着我要看手抄本，莫非这么快就忘记了？”阿悦装着一本正经，强忍着不笑，看起来一脸的严肃，我怀疑这孩子是表演系毕业的。
　　
　　我拍着脑门恍然大悟，这小子滑稽的表情，一下子就让我猜到了他想说啥。
　　
　　“《少女之心》？哈，你这小子确实够坏的了，老拿这‘青春毒草’来毒害我们懵懂的无知少年。现在可以解密了吧，老实交代，你那‘手抄本’是从何而来的？当年那位看起来样子非常吓人的那位校长大人，用手指着你的鼻子，拍着桌子让你交出这“青春毒草”。你小子厚颜无耻地说什么‘手抄本’我见都没见过，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当年的‘手抄本’事件至今还是一个悬案呢。还有你小子应该感谢我们一帮兄弟为你‘仗义执言’，保护了你老先生的政治生命，要不，嘿嘿，你还有如此美好的明天？”
　　
　　我此时也反守为攻，让这坏小子知道俺龙哥也不是好惹的。我这样说既表明了当年兄弟的情谊，又守住了底线，还获得了一个仗义执言的好名声，这样的好事我何乐而不为？想想我们当年的一帮子兄弟，都蛮仗义的呢。
　　
　　“还保护我呢？”阿悦继续说道，“老子差点因这个事被学校处分了呢。不过，还是兄弟们够意思，没有一个兄弟出卖我。如果有人做叛徒王连举的话，我这地下党李玉和就要光荣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高考了，但毫无斗志，自己想想也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只是自己的实力不够。考不上也罢，也许明天可以再继续这未竟的事业。这世上谁的人生又是一帆风顺？谁不经历过风风雨雨就能见彩虹？也许我离见到彩虹的那一天不太遥远了呢，只是还需要咬咬牙，坚持坚持再坚持，为着自己尚不明朗的未来，自己还需加油。
　　
　　这一天终于来了。高考三日，正是最酷热之时，我硬着头皮在考场坚持了三天，直到第三天下午这收卷的铃声响起，我终于如梦初醒，长长地喘了一口大气。我知道今年将又是一次滑铁卢之役，然而，随着这考场收卷的铃声响起，这一切终成为过去。
　　
　　我无精打采地走出考场，看着同学们兴高采烈地涌出校门，我一时有些泪眼婆娑。七月的天空总是那么出奇的蔚蓝，下午五时的太阳依旧那么耀眼，树上的知了还在叫个不停，花坛的玫瑰花上蝴蝶还在飞舞、戏逐，辛劳的蜂蜜吸吮着花蜜，露出她甜甜的微笑。
　　
　　在人流的涌动中，我一步步走出校门，感觉自己的脚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校园依然充满着朝气与活力，跑操场上运动健儿正蓄势待发，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方热土，已经不再属于我了，一时竟然涌出一丝悲情，该是说声再见的时候了。
　　
　　走出校门，我不知道何处是我的归途，我的未来在哪里，我一个人漫步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望着这一切街景，竟让我一时无法自已，我像一个流浪的人，找不到一个让自己可以栖息之处，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又来到了平时傍晚到江边洗澡的一个地方。坐在沙滩的一个草坪上，看着这滔滔的河水缓缓地流向远方，我的思绪也在跟着这河水流淌着。我想到了我的过往，也想到了我的未来，但却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我就这样漫无边际地遐想着，期盼着能出现奇迹，却终知道这是美梦一场空。
　　
　　这注定又是一场无奈的选择，我选择与孤独为伴，以悲伤为船，这一叶孤舟在大海上漂流，我不知道何处是岸，何处能让它停歇。这狂风巨浪摧残着永远无法靠岸的这一叶孤舟，我跪在四处摇曳的孤舟上，只期待下一秒的风平浪静。期待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能把这狂风暴雨瞬间换来满天的霞光万道，助我平安归来。
　　
　　“不为圣贤，便为禽兽；莫问收获，但为耕耘”。当高考失败已成定局，自己反而感觉有些放松了。考不上就考不上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今年失败还有明年，总之，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信念不迷失，便有前进的动力。失败于我而言，只是一种过往而已，我要继续努力，一直追求我的梦想，不成功便成仁。
　　
　　其实我已经非常努力了，也受得住磨难，经得起风雨，抵得住诱惑。记得高中最后一年，我还穿了父亲的一件打补丁的衣服，这件衣服是父亲“特殊时期”时穿过的一件衣服，至当时也有二十多年了。可穿着这样的一件打补丁的衣服，我始终没有觉得丢人。
　　
　　其实呢，有什么可丢人的？一件打补丁的衣服，也是一部先辈的辛苦的创业史。穿上它，感觉温暖如初，这件跟随着父亲走南闯北的一件老古董，也传承着一种节俭、朴素的优良作风。我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怎么看，只要干净、整洁、大方，这衣服旧一些也没让自己掉价呢。
　　
　　只是穿着这样一件老古董衣服，确实有一些令人扎眼呢。特别是在一些穿戴时髦的美眉眼前，确实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味道。可当时穿在我的身上，我没有感觉丝毫的窘迫，也许是我独有的幼稚吧，掩盖了这样一些浮躁的东西。
　　
　　当时，我们绝大多数都是从农村到县城来求学的学子，那时候家里都很穷。每周从家里带点辣酱配着食堂的菜作为调味品，几分钱的菜也没让我们觉得寒酸。虽然菜很不好吃，但不好吃就少吃吧，这样凑合着过，也从未叫过苦与累。
　　
　　有时候，学校一周也有二次加菜，几块猪肉、豆腐还有萝卜什么的很是诱人，于是一大堆人排队扎堆去抢这个“加菜”。如果女同学想去排队买这“加菜”几乎没有可能，因为这时候，一大群虎视眈眈、如狼似虎的男同学早就挤到了拿菜的窗口边。
　　
　　等到开饭的铃声一响，这边食堂开饭的窗口一开，于是，男同学手上拿着饭盒和菜票便扎堆往窗口挤。人高马大的男同学一下子把个子矮小的同学挤到了一边，于是，力气大的同学便旗开得胜，抢到了“加菜”。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露出久违的开心的微笑。
　　
　　看着他们吃着香喷喷的猪肉，没抢到的哥们只有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他们心里既恨又气，但又无可奈何，于是便自我安慰自己，下次，就下一次吧，一定要早早来排队，选好抢占的高地，一定不能再失手，也好有口肉吃呢。
　　
　　我是没有这个吃肉的机会了。因为两次在阳光高中高考败北，确切地说第一次连入场券也没有拿，第二次敲开高考的胜利的凯旋之门，可惜实力不够，感觉有些遗憾。然而，谁的人生没有遗憾？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个人生遗憾，才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生吧。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或许这里真的不太适合我，那我就另选一个地方从头再起吧，但哪里又是我的福地呢？我又有些迷惑。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犹豫着，我再一次处于人生的风口浪尖。要么就此折戟沉沙，从此销声匿迹；要么大浪淘沙，从此乘风破浪。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岂是碌碌无为，毫无凌云之志的燕雀之辈？我岂能因为一次失败就会放弃我永恒追求？跌倒了又算得了什么呢？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再一次爬起来，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前进的坚强步伐。
　　
　　我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遥远，也很曲折，但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会坚忍执着，义无反顾，奋勇向前，也唯有如此努力拼搏，人生才有希望。我深信只要自己的心中的希望之灯没有熄灭，人生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也许我就离胜利也就是那么一步之遥吧，我握紧拳头，在内心自己为自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