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耗与新生 (第2/2页)
屋里没几件家具:歪腿的旧木桌,掉漆的木箱,还有他躺着的土炕,炕席是芦苇编的,边缘磨得发毛,扎得他胳膊发痒。墙上贴着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的宣传画,颜色褪得淡了,边角卷着。旁边边挂着本撕历,纸页黄得发脆。
他的目光定在撕历上,心脏突然停跳了半拍。
最上面那页,红漆印着的字,大得刺眼 ——1977!
月份是 10 月!
不!不可能!
是梦,一定是梦!荒诞的梦,把过去和现在揉在了一起。他闭上眼,狠狠掐了把大腿,清晰的痛感传上来,带着麻。
不是梦?
他再睁眼,盯着煤油灯的光晕,盯着奶奶袖口的补丁,盯着墙上褪色的宣传画。味道是真的,触感是真的,连灯花噼啪的声音都是真的。
1977 年 10 月……
他,林凡,2023 年的失意人,竟然回到了 1977 年?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了这个北方的小村庄,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震惊过后,是麻木的茫。他盯着奶奶端来的药碗,黑糊糊的药汁冒着热气,苦味钻鼻孔。奶奶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边:“喝了,病就好得快。“
他机械地张嘴,苦涩瞬间裹住舌头,从舌尖苦到喉咙。这味道真实得可怕,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喝完药,奶奶把碗放在桌上,伸手给他掖好被角。棉被硬邦邦的,带着霉味,却被奶奶掖得严实,暖意在被窝里慢慢散开来。“再睡会儿,发发汗。奶奶去给你煮点粥。“ 奶奶端着碗,佝偻着背,脚步蹒跚地走出去,木门吱呀响了声,又归了静。
屋里只剩他,还有那盏煤油灯。光晃着,影子在墙上摇,像个小小的钟摆。寂静裹着他,比 2023 年任何一个深夜都沉,都重。
1977 年……
记忆碎片慢慢拼起来。这年他十六岁,高中辍学在家,跟着生产队下地挣工分,一天才几分钱。父亲林建国老实,常年咳嗽,干不了重活。母亲李秀兰天不亮就起来喂猪、做饭,夜里还得缝补衣服,手上裂着口子。奶奶身体还算硬朗,却也总为家里的粮愁。
那时候的他,年轻,却茫然。看着田埂望不到头,以为一辈子就要在土里刨食,像父辈一样,熬到白发苍苍。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从四十年后回来,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风浪 —— 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快传下来,改革开放会撕开一道口子,下海经商的人会踩着浪潮起来,无数机会藏在时代的褶皱里。
心底突然燃起来一簇火,小小的,却带着烫人的温度。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如果他真的回到了 1977 年…… 是不是能改?改这个家的穷,改父母的苦,改他自己那辈子的遗憾?
屋外传来轻轻的响动,是开门声,接着是压低的说话声。
“妈,小凡怎么样了?“ 是母亲的声音,带着累,还有藏不住的慌。
“刚醒,喝了药又睡了,烧退了。“ 奶奶的声音松了口气,却还有点沉,“老天保佑,总算没事了。“
“退了就好,退了就好……“ 母亲的声音顿了顿,又低下去,“建国今天去卫生所拿药,又赊了账。王大夫说,上次的还没清……“
沉默。
林凡躺在炕上,心脏像被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贫穷不是两个字,是赊账时的低头,是想给孩子煮个鸡蛋却掏不出钱的慌,是夜里缝补衣服时的叹气。
“唉,等年底分了粮,先把账还了。“ 奶奶的声音带着无奈,“就是苦了小凡,正长身体,家里连个鸡蛋都……“
后面的话被风吹得散了,林凡却听得清。
现实像盆冷水,浇灭了他刚冒出来的狂想,却让他脑子更清。他回来了,回到了起点,什么都没有 —— 没有钱,没有关系,连顿饱饭都成问题。
可他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是藏在脑子里的未来,是知道哪条路能走通的先知。那些在历史书里看过的年份,那些在纪录片里感叹过的机遇,现在成了他手里唯一的牌。
蛋炒饭没吃到,可他好像抓住了更重要的东西。
虚弱还在,可他的眼神慢慢亮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两颗被擦干净的星。他慢慢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痛感清晰得很,提醒他这不是梦。
可第一步该怎么走?1977 年的农村,连吃饱饭都难,他知道大势,却不知道怎么把大势变成手里的粮,变成家里的钱。
屋外的叹息声又飘进来,轻得像羽毛,却压得人沉。林凡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却好像能看见藏在黑暗里的光。
第一步,到底该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