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3】神明的阴谋 (第2/2页)
无人察觉,一道微弱的蓝芒,疾如子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周雪妍的身体。
“溪文……谢谢你,你又救了我。”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
木溪文未及言语。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力量骤然苏醒、奔涌。他双臂发力,径直以公主抱的姿态将她托起,旋即化作一道疾影,朝着那片已成烈焰熔炉的树林外,决绝地冲去。
确认抵达安全地带,木溪文才轻轻将她放下:“雪妍,可有伤着?”他担忧方才的疾驰会震伤她的耳膜。
“不曾,”她摇头,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逡巡,“你呢?”
木溪文亦摇头。周雪妍忧心忡忡地打量着他,蓦地低呼出声:“溪文,你的后背!”木溪文侧首回望,只见衣衫上撕裂出几道破口,数滴赤色液体正从破损处悄然渗出。方才为护她周全,他以身作盾,挡下了那些致命的爆炸碎片,此刻迟来的痛楚才沿着神经爬升,于他而言,不过是皮肉之痛。
“溪文,得去包扎!”她的声音里浸满了焦灼。
木溪文无声地牵了牵嘴角,原来被一个女孩如此牵念,心间竟会涌起这般熨帖的暖流。“无妨,真的无事,”他转而安抚犹在惊悸中的她,“区区小创,不必挂怀。”
“可是……”周雪妍凝望着他,眼底似有水光氤氲。这少年已两度救她于危厄,此番更因她而受创,感激与歉疚如潮水般交织漫涌,堵住了喉头。
“当真无碍。”木溪文再次摇头,这皮外伤片刻便会自行弥合。
恰在此时,大批学生惊惶地向这边涌来。木溪文箭步上前,双臂一展拦住人群:“莫往前去!那边已成火海!”
言罢,他迅速拨通火警:“喂,警察同志,NS中学后校区小树林发生火灾,请速救援!”
徐微明亦疾冲至他身侧,喉间滚出气声:“队长,出了何事?”
“方才险些被炸弹送上西天,”木溪文同样压低了嗓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混乱的人群,“该死,莫不是暗影联盟那帮混账下的手?且那布设炸弹之人,定是窃听了我们与周雪妍的对话,才在这必经之路上设下定时陷阱。”
“队长,你说这炸弹是冲你……还是……”徐微明眼神一瞥,意有所指地掠过周雪妍。
“难说,”木溪文面色凝重,“无论如何,眼下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雪妍,”他转向她,语气不容置喙,“为安全计,须将你暂送至总部。待我们将此地彻底清查,重新部署护卫,你再返校,可好?”
“嗯,”她轻应一声,“我先回教室取书,期末考在即。”
“我陪你。”木溪文旋即跟上她的脚步,一同走向教学楼。
尖锐的火警鸣笛声穿透校园,消防车已循着专用通道驶入,刺耳的警铃在焦灼的空气中震荡回旋,如同重锤敲击在木溪文的心坎上。这沉重的鸣响令他胸中的阴霾愈加深厚——究竟是何方所为?是暗影联盟吗?袭击的目标是她吗?若目标是她,他们意欲何为?她分明只是个寻常的少女,这究竟是为何?纷乱的思绪在他脑中缠绕,理不出头绪。
“队长!锁定目标了!”徐微明骤然冲至近前,声音洪亮,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方位?”木溪文眼底寒光乍现,杀机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在……”徐微明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众人目光皆被远处冲天的火光所牵引。随即,一道幽冷的蓝光自他右耳的通讯器投射而出,凝成半透明的全息屏幕,“距此不足一公里!兮若通过监控网络追索到了他的踪迹,目标仍在移动,坐标已同步至你的终端。”
“雪妍,”木溪文倏然转头,看向身旁仍惊魂未定的女孩,“你先去教室取物,徐微明会暂护你左右,随后将你先行护送至总部。”
话音未落,未待她回应,细密的纳米装甲已如活体金属般瞬间蔓延覆盖他全身。他的双眸骤然化为令人心悸的血红色竖瞳,蛰伏于血脉深处的龙之力无声咆哮。周雪妍只觉一阵裹挟着金属与草木灰气息的劲风掠过面颊,他的身影已从原地彻底消失,快得让她那句凝结在唇齿间的“注意安全!”都来不及飘散在风里。
“雪妍小姐,”徐微明肃然对她颔首,“请移步教室取书,您的安全由我负责。”
她轻轻点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木溪文方才为她奋不顾身的身影。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悄然抿上她的唇角。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蜜糖与星辰交织的奇异暖流,正悄然在她心底滋生、蔓延。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确凿无疑地,对这个少年萌生了真切的爱意。
木溪文的身影如鬼魅般疾掠,瞬息间已抵达地图所标示的位置。一个猩红的光点,正在幽深小巷的尽头固执地闪烁。
他收敛气息,紧贴巷壁潜行,择定一处阴影,准备翻越那堵隔绝视线的矮墙。这是一条死巷,猎物插翅难逃。然而疑虑如藤蔓缠绕心头:此人为何自投罗网?
当他无声地翻过墙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凝固——那人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肢体正经历着可怖的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动着躯干剧烈地弹起又落下,口中涌出浑浊的白沫。
木溪文如离弦之箭般冲近,然而当他触及那人时,一切挣扎已然停止。躯体僵硬,瞳孔涣散,翻着眼白,生命的气息彻底消逝。
死寂在小巷中弥漫。木溪文默然伫立片刻,随即俯身靠近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指节隔着纳米装甲,开始谨慎地探入对方衣物的口袋,试图从这具冰冷的容器中,榨取出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指尖在粗糙的布料内衬里摸索,果然触到一个硬质的方角。他将其抽出,是一个鼓胀的钱夹。打开,里面赫然塞满了簇新的百元纸钞。木溪文在夹层的透明隔页后,抽出了一张身份证件。照片上是一张略显浮肿的男性面孔,名字赫然印着:崔自元,户籍所在地正是MY市。
“兮若,即刻调取崔自元的一切档案资料。”木溪文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冰冷而清晰。
等待数据回传的短暂间隙,木溪文的眉头锁得更深:此人会是暗影联盟的爪牙吗?可即便如此,蛰伏多年的暗影联盟为何突然如此猖獗?莫非……他们与那传闻中的柯哲人,当真存在某种隐秘的勾结?更令人心悬的是,周雪妍那纯净的面容,又为何会出现在柯哲情报部门的档案深处?
纷乱的线头在脑中缠绕、打结,彼此间仿佛存在着某种若隐若现、却又难以捉摸的关联。木溪文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深陷迷雾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队长,信息已核实。”兮若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数据特有的冷静,“目标人物崔自元,身份为某百货公司部门经理,无犯罪前科。曾有过一段婚姻,无子女存续记录。直系亲属中父母均已亡故,社会关系网极为简单。现有证据链显示,其与暗影联盟无任何关联。通讯记录及社交数据均指向一个狭窄的生活圈层,日常居所为其公司提供的公寓。”
“该死!竟非暗影联盟的人?”木溪文齿间泄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咂舌声,“那这炸弹……”
“目前技术层面判定如此,但不排除其拥有未被记录的深层身份的可能性。”兮若补充道,言语间留下深思的余地。
【须知暗影联盟与正义联盟一般,皆存在隐于市井的秘藏成员,日常与芸芸众生无异,唯遇紧急号令,方显其真身。】
“与他存在密切往来的联系人呢?”
“明面记录中无深交者。不过,存在一名疑似女友关系对象——施傲,身份为其任职百货公司的秘书。”
“呃……”木溪文脑海中瞬间掠过那些职场中司空见惯的权力与暧昧交织的图景,“此人此刻身在何处?”
“今日为工作日。依据其社交媒体动态及行为模式分析推断,此刻她应当正于公司内,伏案处理文件。”
十分钟后,木溪文的身影出现在这座在当地颇具盛名的百货大楼前。大楼的铭牌上赫然镌刻着“三惠普星”【一家业务遍布全球的庞大企业,因在诸多行业形成垄断态势,屡遭各国政府反制,实为暗影联盟麾下产业】。建筑簇新,矗立于街角。正值工作日,楼前广场人影寥落,唯见零星提篮采买或闲庭信步的老者。木溪文步履迅捷,如风般卷入楼内,很快便驻足于一扇悬挂着“经理”铜牌的门前。
指节叩击门扉,门内旋即响起一阵急促的足音。门开处,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带着几分未能掩饰的失望神色立于门后。
“您好,”她开口,语气难掩疏离,“请问有何贵干?”
“崔自元经理在吗?”木溪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有……有什么事吗?经理他不在。”女子显然被他那如同审讯嫌犯般的口吻所震慑。
“他今日未曾到岗?”
“是……是的!”她慌忙点头。
“我是东康安全部门【东康共和国情报机构】特派员,”木溪文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姿态凛然,“我们高度怀疑其牵涉入一桩由极端组织策划的炸弹袭击事件。”
“不……这绝不可能!”女子瞬间面无人色,“他不是那样的人!”
“请问您与他的关系是?”
“我是他的秘书!”
“他近期可曾显露异常?”
女子垂首思索片刻,摇头:“未曾。”
“确定?”木溪文的眉头锁得更紧。
“容……容我仔细想想!”她急忙补充。
“请务必配合调查,此事攸关他的生命安全。我们最新情报显示,西部潜藏的‘新安独立分子’【新安省位于东康共和国西部,曾于前东康帝国分裂动荡之际谋求独立,遭强力镇压】或已采取行动,将****植入平民之身,意图于闹市引爆。他极有可能成为目标!”
“哦!我想起来了!”
木溪文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看来唯有这般耸人听闻的言辞方能撬开紧闭的口。
“他昨日向我提及,前夜陷入一场诡谲的梦境,梦中有一自称为‘神’……”
“神!”木溪文眸底骤然掠过一道寒刃般的锐芒。
“对……对,是神!”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方才他那仿佛欲择人而噬的目光令她心胆俱裂。
“继续。”
“那神祇……那神祇向他宣谕,言道‘人类乃罪孽之渊薮,当受灭顶之灾。倾覆之后,方能创生崭新的至福乐土……’”
“之后呢?”
“之后……我便记不清了。”
“感谢您的配合。”木溪文向她微微颔首。
“他……他会平安无事的,对吗?”女子声音急切,带着最后的希冀。
木溪文只是无言地凝视着她。他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暗忖,这结局,恐怕与那该死的“神”脱不了干系。这女子对崔自元显然怀有真切的情愫,故才如此忧心如焚。只是……
“他会无事的,”木溪文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若有任何进展,我们会及时告知于你。”
恐怕最终送达你耳畔的,将是警方的通知,以及他冰冷的死讯。木溪文早已下令将那具尸体秘密转移至据点进行尸检,随后将精心布置现场,伪造成一场意外——譬如,一场突发的心脏骤停。
木溪文旋即转身离去。脑海中,那个幽影般的“神”始终盘桓不去。倘若此“神”真实存在,其为何要对周雪妍下手?抑或是针对自己?莫非……是在畏惧什么?木溪文推测,崔自元不过是个受那“神”蛊惑操纵的可怜傀儡。又或者,这所谓的“神”,正是侍神教顶礼膜拜的邪异存在?念及此处,他胸中无声地沉积下一块铅石——终究是那位名为施傲的女子,承受了最深的剜心之痛,一段情愫未及绽放便已悄然萎落于这无情的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