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鼎中残梦》(下) (第1/2页)
谢无咎人是走了,可他留下的那句“镜中再会”,像一口黏痰糊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恶心,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四周狂暴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但那面巨大的空镜依旧悬在半空,镜面上蛛网般的裂痕狰狞交错,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还有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破碎声传来。它没碎,更像是个被打残了的凶兽,趴在那儿喘着粗气,随时可能再扑上来咬一口。
赫兰·银灯抱着轻飘飘的沈砚落了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沈砚现在这状态,简直比河灯还脆弱,皮肤透明得能看清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主公!”霍斩蛟踉跄着冲过来,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围着干着急,一双虎目死死瞪着沈砚,恨不得替他去受这份罪。他身上的黑甲也黯淡无光,兵符力量耗尽,这会儿全靠一股悍勇之气撑着。
苏清晏摸索着靠近,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沈砚的眉心。那里,原本温热的皮肤此刻一片冰凉。“他的神魂……损耗太巨,几乎……几乎要散了……”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失忆的代价还没完全显现,但沈砚濒死的状态,比任何记忆流失都更让她心脏抽搐。
“散什么散!有我在,他散不了!”赫兰·银灯吼了一嗓子,把沈砚往怀里又紧了紧,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留住。她抬头四顾,狼一般的眸子扫过那面破镜子,又看看周围一片狼藉、心神未定的士卒,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鬼地方不能待了!那老阴比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摸回来!得赶紧走!”
走?往哪儿走?来路早已被混乱的能量封死,四周是一片虚无的归墟边缘,唯一的“异物”就是那面裂开的空镜。
就在众人心头被绝望笼罩,连霍斩蛟都有些无措的时候……
异变再生。
那面布满裂痕的空镜,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起来。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震颤,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
“戒备!”霍斩蛟条件反射般横刀在前,尽管那刀现在轻得像纸片。
只见镜面之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深处,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带着温暖气息的流光,如同萤火虫般,挣扎着、艰难地渗透出来。这些光点缓缓汇聚,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淡薄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的人形轮廓。是顾雪蓑!或者说,是他留在时空碎片或众生记忆里的最后一缕残念。他身影淡得像一抹青烟,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连五官都模糊不清,只有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慵懒和无奈的气质,还能依稀辨认出来。
“……梦魇……缠身……”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需要竖起耳朵才能捕捉,“破之……唯以……记忆为刃……斩断……虚妄……方见……真实……”
记忆为刃?
这四个字,像一声惊雷,直直劈入苏清晏的脑海!她浑身剧震,失明的双眼猛地“看向”自己那双因为过度抽取星力而微微颤抖的手。
不再抗拒记忆的流逝?反而……主动献祭?
这个念头疯狂而决绝!可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沈砚,感受着周围同伴那摇摇欲坠的信念,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决断,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指尖萦绕着最后一点纯净的星辉。
“苏姑娘,你……”霍斩蛟察觉到不对,刚要开口。
苏清晏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看”沈砚。她将自己的意识,毫无保留地沉入了识海深处,那片属于她和沈砚的、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星河。
初遇时,小巷深处,他一身青衫,眼神警惕却干净,递过来半个硬邦邦的馍……并肩时,夜色之下,他指着星空,说着那些看似不着边际、却让她心弦微动的话语……心动瞬间,他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灰尘,耳朵尖红得滴血……离别痛苦,他转身走入风雨,背影决绝,留给她一个充满未知的约定……还有那些琐碎的、日常的点点滴滴,拌嘴、互助、一个眼神就懂的默契……
这些记忆的光点,原本是她最珍贵的宝藏,是她对抗这冰冷世间最后的温暖。此刻,她却要亲手,将它们一点一点,如同抽丝剥茧般,从自己的灵魂深处剥离出来!
“呃啊……”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硬生生割裂的酷刑!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雪白的衣襟。
但她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决绝地催动着秘法!
那些被剥离出来的、承载着欢笑、泪水、信任与爱恋的记忆光点,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疯狂地涌向她的掌心!它们在那里汇聚、压缩、碰撞、锻造!星光与炽热的情感交织沸腾,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渐渐地,一柄纯粹由星光与情感凝聚而成的短刃,在她掌心缓缓成型!它非金非铁,通体流淌着温润而璀璨的星辉,刃身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影在流转,那是被凝固的时光,是被献祭的深情。
当最后一粒光点融入刃身,短刃彻底成型,发出“铮”一声清越鸣响,如同星月的叹息。而苏清晏,那双原本灵动、时而清冷时而含笑的眸子,在刹那间,变得空洞无物。仿佛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对她刚刚献祭掉的一切,包括那个叫沈砚的人,再无半分印象。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手中那柄陌生的、却让她心脏莫名抽痛的星刃,又看看周围陌生的人和环境,脸上只剩下全然的空白和一丝本能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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