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腐海迷瘴 (第1/2页)
小节 1:亡妻的菌丝裙
腐海的雾是活的。
淡紫色的瘴气在离地半米处翻滚,像无数条互相缠绕的蛇,每一次吞吐都散发出甜腻到发腻的香气,那香气里裹着腐烂有机物的腥气,吸进肺里,喉咙会泛起铁锈般的涩味。拓踩着没过脚踝的菌丝层,每一步都陷进粘稠的 “腐泥” 里,脚下传来 “咕唧” 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张嘴在黑暗中咀嚼。
他要找的净光苔,只生长在腐海最深处的酸性泥潭里。三天前,掩体里爆发了 “锈蚀热”—— 感染者会在皮肤下长出铁锈色的斑块,斑块蔓延到心脏就会致命。老陈从智灵兵工厂的数据库里查到,净光苔的孢子能中和这种毒素,但采集它的人,十有八九会永远迷失在腐海的幻象里。
“你的共生体鳞甲能抵抗孢子污染。” 芽芽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他背包,义眼的扫描光在他翡翠色的臂甲上停留许久,“但精神冲击防不住,腐海能读取记忆里最痛的疤。”
拓摸着胸口的绿色纹路,那里藏着他最深的疤。小满去世那天,地球的辐射尘刚飘过赤道,她躺在临时搭建的隔离舱里,皮肤溃烂得像块融化的蜡,却还抓着他的手笑:“阿拓,记得种麦子… 绿色的那种…” 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念叨的 “绿色麦子”,会在多年后的异星救了拓的命。
腐海的真菌长得比永霜星的冰棱更狰狞。参天的菌柄呈现出半透明的紫黑色,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里面流淌着黄绿色的汁液,汁液滴落时在地面砸出冒烟的小坑。层层叠叠的菌盖遮天蔽日,边缘垂着流苏般的菌丝,风一吹就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絮语。最诡异的是那些荧光孢子,它们悬浮在雾霭中,会随着生物的情绪变化颜色 —— 靠近时是温暖的橙黄,警惕时转为冰冷的幽蓝。
拓的靴底被菌丝粘住了。他低头一看,地面的菌丝层正在缓慢蠕动,像一张巨大的舌头,试图将他拖进更深的腐泥里。臂甲的翡翠鳞甲突然收紧,释放出微弱的电流,菌丝瞬间缩回,在地面留下烧灼的焦痕。这是共生体的本能防御,却让拓心里一沉 —— 腐海的生物活性,比预想中强太多。
“阿拓。”
一声轻柔的呼唤穿透雾霭,像一根羽毛搔过心脏最痒的地方。拓猛地顿住脚步,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这个声音,他刻在骨髓里,埋在每一次呼吸里,是他午夜梦回时不敢触碰的痛。
前方十米处,一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伞菌下,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裙的身影。
她的长发还是记忆里的柔软,发梢沾着几星荧光孢子,像撒了把碎钻。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在风中轻轻摆动,裙摆扫过地面时,那些粘稠的菌丝竟温顺地缠绕上来,织成流光溢彩的镶边,发光孢子在裙褶里明灭,像把银河缝进了布里。最让拓窒息的是她的脸 —— 没有辐射病留下的疤痕,皮肤白皙得像初雪,嘴角噙着他最爱看的、带点调皮的笑。
“小满…” 拓的喉结滚动,手里的骨犁 “哐当” 掉在地上。理智在尖叫这是幻象,可眼睛却贪婪地盯着她,恨不得把这十年的思念都揉进这一眼里。
“傻站着干嘛?” 小满笑着走近,她的脚步踩在菌丝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等你好久了。” 她伸出手,指尖微凉,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水,轻轻碰了碰拓的脸颊。
拓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小满的指尖有个月牙形的疤痕,是小时候帮他摘野果被树枝划破的。可眼前这只手,光滑得像块温玉,没有任何瑕疵。更诡异的是,当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臂甲时,翡翠鳞甲没有任何反应 —— 真正的生物靠近时,鳞甲会因为能量场波动而发亮。
但情感的洪水已经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拓想起她在隔离舱里日渐消瘦的身体,想起她最后弥留时说的 “好疼”,想起自己没能带她逃离污染区的无能。如果这是腐海的陷阱,他甘愿跳进去,哪怕只有一秒,也想再牵一次她的手。
“这里没有辐射,没有疼痛。” 小满的声音带着催眠般的魔力,她转身指向伞菌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片金色的麦田,“你看,我们的麦子长出来了。跟我来,再也不用受苦了。” 她的裙摆彻底变成了菌丝质地,那些发光孢子顺着拓的手臂往上爬,像无数细小的萤火虫,留下冰凉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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