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代天巡狩 (第1/2页)
门外那温婉中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女声,如同月色下悄然绽放的曼陀罗,带着慵懒的香气,却直透骨髓。林逸握着袖中冰凉的碎瓷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品茗清谈?深更半夜,贵妃私召外臣入宫,这杯“雨前龙井”,怕不是砒霜泡的断头茶!
他深吸一口翰林院值房里混杂着旧纸墨和焦糊气味的空气,强行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刚在火海里捞出李牧案的烫手山芋,青蚨会那鬼画符还在墨块底下若隐若现,这边厢贵妃娘娘就掐着点来“解乏”了?这时间拿捏得,比悦来客栈胖掌柜数铜板还准。
“娘娘厚爱,臣惶恐万分。”林逸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与一丝熬夜后的沙哑,活像个兢兢业业被加班掏空的书呆子,“只是……夜深宫禁,臣位卑职小,恐污了娘娘清誉,万死难辞其咎啊!”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那慵懒的笑声又起,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林编修多虑了。陛下年幼,本宫协理宫务,体恤臣工辛劳,赐一盏清茶驱驱乏气,有何不可?莫不是林编修……瞧不起本宫的茶?”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钩子。
得,不去就是不给贵妃面子,分分钟能给你扣个“藐视宫规”的大帽子。林逸心里骂了句“这大胤朝的加班文化比996还狠”,脸上却挤出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表情,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门外并非大队仪仗,只有两个提着琉璃宫灯、低眉顺眼的小宫女,以及一个身形瘦削、面白无须的老太监。那老太监眼皮耷拉,像尊风干的泥塑,唯有一双藏在褶皱里的眼睛,开阖间精光四射,飞快地在林逸吊着的右臂和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
“林大人,请吧。”老太监声音尖细平淡,做了个手势。
林逸心中警铃大作:这老阉货绝对是个硬茬子!他面上却惶恐又感激:“有劳公公引路。” 跟着两个小宫女幽魂似的步伐,穿行在寂静得只剩下自己脚步声的宫墙夹道里。月光被高墙切割成惨白冰冷的碎块,投在地上,如同巨大的棋盘。林逸感觉自己就是那颗被无形大手拈起的棋子,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贵妃并未在寝宫召见,而是在一处临水的精巧暖阁。暖阁内燃着名贵的苏合香,暖意融融,与外面的秋寒判若两季。李贵妃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一身淡紫常服,卸了钗环,青丝如瀑,更显慵懒风致。她指尖捻着一枚莹润的玉扳指,目光落在袅袅茶烟上,仿佛真就是来喝茶的。
林逸规规矩矩行礼如仪,眼观鼻鼻观心,活像尊庙里的泥菩萨。
“林爱卿不必拘礼,坐。”李贵妃抬了抬手,自有宫女奉上锦墩。“尝尝这龙井,今年的新茶,统共也就得了三斤。”宫女奉上茶盏,碧绿的茶汤在白瓷盏中漾开,清香扑鼻。
林逸端起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思却全在那茶汤倒影里——仿佛能看到一只诡异的青蚨振翅欲飞。他佯装小口啜饮,实则舌尖都没沾到一滴——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佐料?万一贵妃娘娘口味独特,喜欢往茶里拌点“一日丧命散”呢?
“爱卿的右臂……”李贵妃目光落在林逸吊着的胳膊上,语气关切,“可好些了?那夜藏书阁大火,爱卿奋不顾身抢救典籍,实乃忠臣典范。陛下与本宫,都记在心里。”她说着,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林逸的袖口。
林逸心中一凛:来了!她关心的到底是我的胳膊,还是我袖子里藏着的卷宗和墨块?
“托娘娘洪福,太医说只是筋骨挫伤,将养些时日便好。”林逸一脸“为国捐躯,在所不辞”的忠犬样,“只是可惜……未能多抢出些典籍,愧对陛下、娘娘厚恩。” 他故意把“多抢出些”咬得重了点,想试探李贵妃对李牧案卷宗的关注度。
李贵妃却像是没听出弦外之音,轻轻叹息:“书没了,可以再印。人没事就好。”她话锋一转,突然道:“说来也巧,本宫今日去给太后请安,正遇上陛下在太后面前撒娇,说是宫中闷得慌,想看看朕的江山是何等模样。”
林逸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小皇帝想出去玩?这节骨眼上?
李贵妃唇边泛起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陛下年幼,天性活泼,只是这宫墙深深……太后疼惜陛下,却也担忧宫外险恶。正好,”她目光转向林逸,那慵懒中骤然带上了一丝锐利,“太后提起,林爱卿出身寒微,熟知民间疾苦,更兼心思缜密,忠勇可嘉。便提议,不如由林爱卿为‘观风使’,代陛下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将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给陛下听。一来全了陛下的念想,二来……也替朝廷看看,这新朝新政之下,地方官员是否实心任事,民生是否真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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