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魏忠贤义子魏行通 (第2/2页)
长安城的春天,花开得依旧繁盛,只是看花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历史的长河里,奸佞与忠良的斗争从未停止,只是有些人的名字,会永远刻在耻辱柱上,而有些人,则会被后人永远铭记。
魏行通被凌迟处死的消息传到江南时,正是清明时节。常州府萧府的老管家捧着那封染血的信,跪在萧琰的灵位前,老泪纵横。
“少爷,您看见了吗?奸佞伏法了,您可以瞑目了。” 他用袖子擦着眼泪,烛火在灵牌上跳动,映得 “先考萧公讳琰之位” 几个字忽明忽暗。
可他不知道,魏行通虽死,东厂的阴影却并未散去。
深夜,南京守备太监府的密室里,三盏油灯围成三角。坐在上首的王承恩捻着佛珠,佛串上的紫檀木珠子被他盘得油光锃亮。他曾是魏忠贤的随堂太监,魏行通死后,他成了阉党余孽的新头目。
“魏督主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坐在下首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嵩阴恻恻地说,他脸上有一道刀疤,是当年为魏忠贤挡刺客时留下的,“萧琰虽然死了,但他那封血书把咱们的底子抖了个干净,要是让崇祯那小子当真查起来……”
王承恩睁开眼,三角眼射出精光:“李大人急什么?萧琰死了,可他还有家人,还有门生故吏。咱们动不了死人,还动不了活人?”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萧琰的长子萧承嗣,现为应天府学增生;门生钱谦益,官拜礼部侍郎;同年好友黄道周,任右中允……
“这些人,都得一个个收拾。” 王承恩的手指划过 “萧承嗣” 三个字,“先从这毛头小子下手,让他知道,得罪魏公公的人,就算死了,也别想安生。”
萧承嗣此时正在应天府学的斋舍里,对着父亲的遗像发呆。父亲的血书已经送到崇祯帝手中,圣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阉党余孽,可他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
“承嗣兄,发什么愣呢?” 同窗周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本《春秋》,“先生让咱们明天讲‘郑伯克段于鄢’,你准备好了吗?”
萧承嗣摇摇头:“周兄,我总觉得…… 有人在暗中害我。”
周顺笑了笑:“你太多心了。如今阉党倒台,正是咱们读书人扬眉吐气的时候,谁还敢害你?”
话虽如此,可第二天一早,学里就传出流言,说萧承嗣在夜里偷了学宫的祭器,准备拿去卖钱。很快,学官就带着人来搜查斋舍,果然在萧承嗣的床底下搜出了一只青铜爵。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学官怒喝道,脸色铁青。
萧承嗣看着那只青铜爵,脑子 “嗡” 的一声。这爵分明是前几天祭祀时用的,怎么会跑到自己床底下?他忽然想起,昨天周顺来过之后,自己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门是虚掩着的。
“是周顺!是他陷害我!” 萧承嗣喊道,声音里带着惊恐。
可周顺却一脸无辜地站在人群里:“承嗣兄,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昨天只是来借本书,什么时候动过你的东西?”
学官根本不听萧承嗣的辩解,下令把他关进学宫的禁闭室,等候发落。
禁闭室阴暗潮湿,角落里结着蛛网。萧承嗣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父亲当年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绝境 —— 明明是被陷害,却百口莫辩。
“爹,我该怎么办?”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我不能像您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啊。”
就在他绝望之际,禁闭室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一个小杂役探进头来,递给她一张纸条。
“萧公子,这是钱谦益大人让我交给您的。” 小杂役说完,迅速关上门,消失在黑暗中。
萧承嗣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忍辱负重,伺机而动。”
他握紧纸条,指甲几乎要把纸捏碎。钱谦益是父亲的门生,如今在朝中任礼部侍郎,一定是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才派人来提醒自己。
“好,我忍。” 萧承嗣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几天后,学官宣布,念在萧承嗣是初犯,又是忠臣之后,从轻发落,革去生员功名,逐出应天府学。
萧承嗣收拾好行囊,走出应天府学的大门。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街上的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看,那就是萧琰的儿子,偷东西被赶出来了。”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他爹会被阉党害死。”
萧承嗣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没有回头,一步步往前走,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股倔强的孤勇。
他不知道,王承恩的下一步计划,已经悄然展开。
钱谦益在礼部的官署里,看着窗外的梧桐叶,眉头紧锁。他收到消息,说有人在暗中调查他当年与萧琰的往来,准备给他扣上 “结党营私” 的罪名。
“大人,要不咱们先避避风头?” 管家在一旁说,语气里带着担忧。
钱谦益摇摇头:“避?怎么避?魏党余孽就像附骨之疽,你越躲,他们越嚣张。”
他转身走到案前,铺开信纸,提笔写道:“臣钱谦益,奏请陛下彻查阉党余孽……”
可这封奏折还没送出礼部,就被王承恩的人截获了。王承恩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冷笑一声:“钱谦益?自不量力。”
他立刻让人伪造了一封书信,说钱谦益与萧琰合谋,准备在江南发动兵变,推翻崇祯帝。又让人把这封信送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是个嗜血的屠夫,收到书信后,立刻下令逮捕钱谦益。
当锦衣卫的缇骑闯进礼部官署时,钱谦益正在批改卷宗。他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缇骑,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告诉王承恩,我钱谦益就算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缇骑们可不管这些,粗暴地把钱谦益捆起来,拖着往外走。钱谦益的官帽掉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却依旧挺直着脊梁。
路过吏部时,钱谦益看到黄道周正站在门口,神色焦急。他对着黄道周喊道:“幼玄,告诉圣上,魏党余孽未除,天下不安啊!”
黄道周看着钱谦益被带走,眼眶红了。他知道自己也危在旦夕,可他不能退缩。
当天下午,黄道周就上了一封奏折,弹劾田尔耕 “滥用职权,构陷忠良”。可这封奏折同样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几天后,黄道周被以 “结党营私,诽谤朝政” 的罪名,贬为福建按察司知事。
王承恩坐在太监府的花园里,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心情大好。钱谦益被关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黄道周被赶出了京城,萧承嗣成了过街老鼠,魏党余孽的威胁,似乎已经解除了。
“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嵩在一旁问,语气恭敬。
王承恩笑了笑:“下一步?自然是斩草除根。萧承嗣还在外面流窜,得找个人去‘照顾’一下他。”
李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萧承嗣离开应天府后,一路向南,想去福建找黄道周。可他身上没钱,只能靠乞讨为生。走到苏州府时,他已经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在苏州的码头,他遇到了一个名叫秦淮河的船娘。秦淮河看着他可怜,给了他一碗热粥,听他说了自己的遭遇,顿时义愤填膺。
“萧公子,您放心,我帮您。” 秦淮河说,眼神里带着真诚。
她把萧承嗣带回自己的船上,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帮他打听黄道周的消息。可就在萧承嗣以为自己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危险悄然而至。
李嵩派来的杀手找到了秦淮河的船。深夜,杀手们潜入船舱,准备对萧承嗣下毒手。
幸好秦淮河警觉,听到动静后,立刻叫醒萧承嗣,带着他从后舱跳下水。冰冷的河水刺骨,萧承嗣水性不好,拼命挣扎着。秦淮河在水里托着他,奋力向岸边游去。
杀手们在船上没找到人,又追到岸边。秦淮河让萧承嗣先跑,自己留下来抵挡。她拿起船桨,与杀手们搏斗起来。
“萧公子,快跑!别回头!” 秦淮河大喊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萧承嗣看着秦淮河被杀手们包围,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想回去帮忙,可他知道自己回去也是送死。他咬咬牙,转身跑进了黑暗的树林里。
身后传来秦淮河的惨叫声,萧承嗣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又一个人为他牺牲了。
他在树林里跑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停下来。他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
“爹,我该怎么办?” 他对着天空喊道,声音嘶哑,“难道我们萧家,真的要被斩尽杀绝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萧承嗣心里一惊,以为是杀手追来了,赶紧躲到树后。
可过来的不是杀手,而是一队官兵。为首的是个将军,看到萧承嗣后,勒住马。
“你是萧承嗣?” 将军问,语气里带着审视。
萧承嗣点点头,警惕地看着他。
“我是山海关总兵武三思,” 将军说,“钱大人和黄大人让我来救你。”
萧承嗣愣住了,随即大喜过望:“吴将军,您真的是来救我的?”
武三思点点头:“跟我走吧,这里不安全。”
萧承嗣跟着武三思上了马,心里百感交集。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王承恩得知萧承嗣被武三思救走的消息后,气得把茶杯摔在地上。
“武三思?又是他!” 王承恩怒吼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嵩在一旁说:“大人,武三思手握重兵,咱们不好对付啊。”
王承恩冷笑一声:“不好对付?我倒要看看,他能护着萧承嗣多久。”
他立刻让人散布谣言,说武三思私通萧承嗣,意图谋反。又让人伪造书信,说武三思与后金勾结,准备引兵入关。
这些构陷很快传到了崇祯帝的耳朵里。崇祯帝本就对武三思不信任,加上王承恩在一旁煽风点火,顿时起了疑心。
他下旨,命武三思回京述职。武三思知道这是个圈套,但圣命难违,只能奉命回京。
武三思离京后,山海关的防务变得空虚。王承恩趁机派自己的心腹接管了山海关,同时让人继续追杀萧承嗣。
萧承嗣在武三思的安排下,躲在山海关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下去,王承恩的势力太强大,迟早会找到这里。
一个月后,萧承嗣收到了武三思从京城送来的信。信中说,王承恩已经在皇帝面前说了他很多坏话,皇帝准备下令逮捕他。武三思让他赶紧离开山海关,去江南找史可法,史可法是个忠臣,一定会保护他。
萧承嗣看完信后,心里很沉重。他知道,自己又要开始逃亡了。
他收拾好行囊,告别了小镇上的百姓,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他不知道前方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