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拾安 (第1/2页)
入夜。
白日热闹的净尘观再次恢复往日的宁静。
师父不在之后,这样的静就更浓了几分。
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也颤巍巍地散了,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着陈拾安手里那本泛黄的账册和师父留给他的信。
少年盘腿坐在蒲团上,伴着此间仅剩的虫豸声和山风声,一页页地看着。
[东村头刘林:腊月送来猪肉十斤八两……]
[镇西头药店:茯苓、党参、白术、黄芪、甘草……]
再翻几页更是琐碎。
[王木匠:修东殿窗棂三根……]
[瓦匠李:补西厢房瓦片二十片……]
都是些陈拾安相熟的‘债主’,大都是山下村庄和小镇的乡民,账册上记录的也多是物账为主。
再往后面看,便都是一些财账了。
[2013年7月16日,借向坤6000元]
上面没有写钱财用途,但陈拾安能猜到这笔钱用在了什么地方——那年七月下了很大的暴雨,年久失修的道观西面墙倒了,放晴后没几日,便又重新砌了新墙。
[……]
[2018年3月6日,借林明8000元]
这个时间更近一些,陈拾安记得,那年三月,道观里的破书烂书和破旧文具类用具几乎全部换了新。
财账上的一笔一笔皆有记录,一笔一笔又都无写明用途,但陈拾安一笔一笔却又都知道用在了何处。
上面的名字,陈拾安几乎都不认识,但好在都有留了联系地址和电话,还钱的时候也有个门路。
十八年来跟师父朝夕相处,却也没想到师父还有他不认识的交际圈,想来都是些旧缘了。
一直以来,师父在陈拾安心里都是个性情古怪又偏执的糟老头,如今细想,这糟老头的人生经历怕也是没那么简单。
再往后面看,日期便新鲜了起来。
[2023年8月9号]
上周的事。
[借林明学位一个,两年学杂费8000元]
陈拾安原本不认识林明,但看到这儿,也大概猜到这位林明是什么身份了。
一时间愣住许久,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师父啊师父!您这出一趟不回来的远门,大事小事可真是安排得妥妥当当嘞!
厚厚的账本上记录的林林总总,几乎全是为了陈拾安和这个破破烂烂的道观,您这背负的牵挂这么重,屁股下的仙鹤还承受得住么……
陈拾安续了一炷香,坐下拿起师父留给他最后的那封信。
一时间有些不忍拆开,像是这信读完,老头就真的离他而去了。
思虑不定之时,堂外忽传来‘喵’的一声轻叫。
是观里的老黑猫,这猫平日里跟师父一样懒,偶尔三五日不见踪影也是常事,这会儿却踩着他的道袍往上爬,窝到了他的怀里。
师父不算是什么正经师父,猫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猫,黑不溜秋能吃还胖,活像个会跑会跳的煤炭。
陈拾安是师父捡的,猫也是。
名儿跟陈拾安一样,也有个‘拾’字,唤作‘拾墨’。
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特别钟爱这个‘拾’字,陈拾安心想,也许只是师父文化不够,想不到别的亮眼字。
按年头算,猫的岁数比陈拾安还大些。具体几岁不清楚,陈拾安只知道他和猫是同年被师父捡来的——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娃,猫却已经是只大猫了。
陈拾安挠了挠黑猫的下巴,猫喉咙里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舒服地眯上眼睛。
摸了摸猫背上的毛,沾着些松针和草籽,准是又去后山野了。
“没去偷吃师父的供品吧?”
“喵。”
“拾墨啊拾墨,现在就剩咱俩了,过些日子我还得下山去读书,你去不去?”
“……”
黑猫儿没回应他,只是尾巴卷着他的手腕,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手里还没拆开的信。
陈拾安打开了信封。
信是用毛笔写的,墨迹洇了边角,信里的内容文绉绉的,显然没什么文化的老头费了不少心思写。
[拾安吾徒,见字如面。晨起观云气西行,知吾大限将至,为师这就驾鹤西去,只是有些话还得跟你交代清楚……]
信很长,也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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