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坟场迫降 (第1/2页)
蜀州国际机场,清晨。
铅灰色的浓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凛冽的风卷起跑道边缘的残雪碎屑,打着旋儿钻进停机坪上那些冰冷的钢铁缝隙里。巨大的安-124“鲁斯兰”军用运输机如同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灰蓝色的涂装在阴霾的天色下显得冰冷而沉重。引擎尚未启动,尾部宽大的斜坡舱门却已洞开,如同猛兽张口,等待猎物步入。
停机坪外围,两拨人马泾渭分明。
一边是以赵铁柱为首的三十余名“渝前连”士兵,荷枪实弹,身着全副EDC制式作战服,头盔覆面,眼神警惕而复杂,如同沉默的黑色礁石,堵住了通向外部的一切道路。他们负责“押送”与“保护”——北极总部和华夏山东总部矛盾的命令,最终在执行层,由掌握着当前物理空间的北极特派员接管了主导权。全球EDC协议赋予了它在蜀中这片已由法律程序“临时托管”于EDC的土地上,高于一切国家权力的绝对优先权。
另一边,是以“磐石影卫”和“龙牙班”残部为主的十几人,他们是王飞翔真正的嫡系。此刻,他们虽未举枪,但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死死钉在赵铁柱等人身上,不甘、愤怒与一丝被背叛的凄凉在无声中弥漫。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却被一道无形的鸿沟分隔。王飞翔最后的指令是让他们留在这里——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唐璐。
王飞翔站在舱门下方,穿着一身没有佩戴任何军衔标识的EDC作训服,外套一件深灰色的防风夹克,背着一个半旧的军用背包。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冷硬,如同冰封的河面。凛冽的风吹拂着他额前略长的短发,露出手臂上那圈被唐璐咬出的、结着深紫色痂皮的齿痕。裴凡生站在他身侧,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浅灰色研究员外套,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合金手提箱——里面装着经过特殊处理的“旧食”残留样本切片和部分核心数据备份。他的神情永远是那种风雨不动的平静,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机场边缘如临大敌的警戒线,又落回赵铁柱那张铁青的脸上。
两名“龙牙班”的战士站在舷梯旁,眼神焦灼而担忧。他们是奉命留在蜀中保护唐璐的核心力量,此刻却只能目送主心骨被“请”上这架不知飞向何方的死亡班机。
“头儿……”其中一个身材敦实、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疤痕的战士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保重!”
王飞翔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那动作带着千钧的重量。
裴凡生也轻轻颔首。
赵铁柱往前踏了一步,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提醒:“王指,裴教授,请抓紧时间。飞机要起飞了。”
王飞翔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终于抬起脚,踏上了冰冷的合金舷梯。裴凡生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在巨大的舱门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内部通道中。
片刻之后,沉重的液压系统发出沉重的**,尾部舱门缓缓合拢,严丝合缝,将蜀州最后的人间光影彻底隔绝在外。
引擎的轰鸣声由低沉逐渐转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运输机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在跑道上缓缓滑行,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机头抬起,挣脱了大地的束缚,冲入那片阴郁、仿佛凝固了的天空。
舷窗边,王飞翔沉默地看着下方飞速缩小的大地。被巨大灾难撕裂的蜀中盆地,伤痕累累,大片焦黑和崩塌的废墟触目惊心,如同巨大伤口上流淌出的黑色脓血。零星的绿色顽强地挣扎在疮痍之间,那是尚未被彻底摧毁的自然生机,但在这片满目疮痍之中,显得如此脆弱而渺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龙泉山脉方向,也是蓝湾苑安全屋的方向。那个叫唐璐的小女孩,承受着比灾难本身更为残酷的真相……希望龙牙的人能护得住她。
引擎的咆哮充斥着密闭的机舱。巨大的噪音反而制造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客舱前半部分被改造成了相对舒适的公务区,此刻只有三个人:王飞翔,裴凡生,以及那个神秘的特派员——金发墨镜男。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EDC北极总部高级军官常服,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永恒不变的微笑。几名渝前连的士兵“陪坐”在更靠后的位置,名义是“安保”,实则是监视。另外几名特派员的随从则在更后方待命,加上机组人员,整个飞机上大约有三十余人。
飞行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窗外的景色经历了从蜀地的铅灰阴郁,到西北荒漠的广袤苍凉,再到跨越国境线后,逐渐被无尽的西伯利亚原始针叶林覆盖。冰封的叶尼塞河如同一条巨大的银蛇,在大地上蜿蜒。
“两位,”特派员打破了沉默,端过三杯冒着热气的合成咖啡,动作优雅地放在王飞翔和裴凡生面前的小桌板上。“长途跋涉,喝点东西提提神。顺利的话,傍晚前就能抵达诺里尔斯克。”他的英语带着清晰的东欧音色,像打磨过的冰,“不必忧心,总部很期待二位的新岗位能发挥所长。西伯利亚的冰原虽然冷冽,却是难得的清净研究之所。”
王飞翔看了一眼那杯深褐色的液体,没有碰,只是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养神。
裴凡生同样没有动咖啡,指尖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着,似乎在分析某种看不见的数据流。
特派员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靠在舒适的座椅里,小口啜饮着自己的咖啡。整个机舱内,只剩下引擎单调而巨大的轰鸣。
大约飞行了五个多小时后,窗外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连绵的针叶林逐渐稀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荒凉、几乎没有任何植被的冻土苔原。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铅灰白色,仿佛凝固的铅块。远方,偶尔能看到巨大、嶙峋的山脉轮廓,被万年不化的冰雪覆盖,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寒光。
就在这时,驾驶舱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机长沉稳但略显严肃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各位,我们即将进入北极圈范围,遇到强地磁干扰,所有外部导航信号(GPS/格洛纳斯/北斗)暂时丢失。已切换至惯性导航模式,预计航程不变,不必惊慌。但请各位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前方可能会有轻度颠簸区域。”
机舱广播里的“轻度颠簸”仿佛一个启动开关。
王飞翔猛地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锐利的警惕。
裴凡生敲击膝盖的手指骤然停止。
特派员则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那抹程式化的微笑不变,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
王飞翔看向裴凡生,对方镜片后的眼神交汇,彼此都读到了一丝异常——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在北极圈内确有干扰,但三套顶尖系统同时、完全、彻底丢失的情况,极其罕见!更可疑的是机长提到“预计航程不变”的笃定。
裴凡生微微侧身,透过舷窗看向外面。不再是壮丽的北国风光。天幕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深紫色,上面扭曲着、跳跃着无数尖锐如锯齿的绿色光带,光芒的边缘带着非自然的锐利感,仿佛空间本身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出了裂痕。更令人心悸的是机舱内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淡蓝色的、质感奇怪的薄霜,指尖轻轻触碰,传来的并非纯粹的冰冷,而是一种渗透性的、带着微弱静电麻感的寒意。
“法则湍流空间畸变系数超过阈值……”裴凡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唇齿间摩擦,“环境参数剧烈改变,核心温度异常下降,这不像是自然的极地干扰。”
王飞翔没有回答,目光落在舷窗上那些扭曲的光线上,他的拳头在膝盖上无声地攥紧。
就在这时,特派员优雅地放下咖啡杯,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极地的电磁活动总是如此迷人又烦人,不是吗?不过请放心,惯性导航精准可靠,不会让我们迷路的。”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安抚的姿态,但更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剧本。
王飞翔猛地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撒尿。”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径直朝着客舱中后部的洗手间方向走去。
经过赵铁柱和其他几名渝前连士兵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好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警惕和压力。王飞翔恍若未觉。
他的目标当然不是洗手间。他的目光投向通往货舱区域的那道厚重隔离门。两名陌生的士兵(显然是特派员的人)如同门神般伫立在那里,眼神冷漠而戒备。
王飞翔走到门前,伸手就去推。
门纹丝不动,牢牢锁死。
“站住!”左侧的守卫立刻端起了手中沉重的脉冲步枪,枪口微微抬起,指向王飞翔,声音冰冷,“货舱重地,禁止入内!”
王飞翔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两人:“老子是新任的‘冰眼’站长。现在要检查我的货仓!开门,或者……”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老子帮你们开!”
空气瞬间凝固。冰冷的杀意如同寒风般从他身上弥散开来。两名守卫被那几乎实质化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手指猛地扣紧了扳机护圈!客舱后部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哗啦”站了起来,枪口有意无意地指向这边!赵铁柱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手按在枪套上,眼神在王飞翔和守卫之间剧烈挣扎。
僵持,如同拉满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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