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余烬与磐石 (第1/2页)
城北污染森林的洼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下了静音键。风停止了呜咽,连扭曲枝桠上病恹恹的叶片也停止了颤抖。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味,混合着苔藓腐败的气息,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王飞翔的咆哮——“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挖出来!”——那带着破釜沉舟狠厉的尾音,还残留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最后一丝涟漪。
下一秒。
滋——!!!!
一阵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灵魂从颅骨中硬生生撕扯出来的高频电磁尖啸,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的通讯耳机中炸响!那声音不是通过鼓膜,而是直接刺入大脑皮层,带来瞬间的剧痛和眩晕!紧接着,狂暴的、如同亿万只金属甲虫啃噬电路的噪音海啸般席卷了所有频道!屏幕疯狂闪烁,信号瞬间中断!头盔内置的HUD显示屏猛地一黑,彻底熄灭!
“通讯中断!”
“强干扰!全频段阻塞!”
“备用频道尝试失败!”
“深瞳-IV离线!谛听者阵列失效!”
惊愕的呼喊在嘈杂的噪音中断断续续响起,瞬间被淹没。队员们本能地端起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扭曲的树影,战术头盔下的脸色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变得煞白。
王飞翔猛地扯下发出刺耳噪音的耳机,狠狠摔在脚下污浊的苔藓上!那昂贵的军用设备瞬间四分五裂!“妈的!”他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额角青筋暴起。一股冰冷刺骨的不祥预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他的脊椎,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转头看向裴凡生,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疑和更深的恐惧:“老裴!蓝湾苑?还是……‘铁幕’?!”
裴凡生同样扯掉了耳机,脸色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没有回答,而是以惊人的速度操作着手中一个相对独立的、外壳加固、连接着“谛听者”被动传感阵列的终端。屏幕在强烈的干扰下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但勉强还能显示模糊的数据流。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干扰源方向……”裴凡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西南!强度中心……指向‘铁幕’区域!能量特征……非自然!是人为的!高强度EMP混合神经干扰脉冲!”
“铁幕?!”王飞翔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旧食!那个深埋地下的终极噩梦!那里是绝对不能出事的地方!他猛地抬起手腕,用力按下腕甲上一个独立的、物理线路连接的红色紧急通讯按钮——那是直连“铁幕”外围岗哨备用线路的“磐石”专线!他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扭曲:“‘铁幕’外围!‘铁幕’外围!这里是‘磐石’!听到请回答!报告情况!报告!立刻报告!!!”
滋啦——!
回应他的,依旧是狂暴到令人绝望的电流噪音!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耳膜!物理专线……也被切断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下,淹没了王飞翔的心脏。他握着通讯器的手微微颤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完了……真的出事了……
就在这死寂的绝望即将吞噬所有人的瞬间——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通讯信号,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强行地切入了他私人加密通讯频道的底层备用带宽!信号质量极差,充满了刺耳的杂音和剧烈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背景是沉闷的爆炸轰鸣和金属被撕裂、扭曲的可怕声响!
“……王…王指……裴…裴…教授……”一个年轻、虚弱、充满了极度痛苦和无法言喻恐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浓重的血沫堵塞的咕噜声。王飞翔的心脏猛地一抽!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外围警戒哨兵,代号“山猫”!一个平时机灵跳脱的小伙子!
“……铁…铁幕……被…被…袭击了!……”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来的,“……闸门…破…破了……他们…在里面……杀…杀光了……都…都死了……旧…旧食……被…带…带走了……啊——!!!”
一声短促凄厉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瞬间从肉体中硬生生扯断的惨叫声,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王飞翔和裴凡生的耳膜上!那声音里的绝望和痛苦,穿透了所有的杂音,直抵灵魂深处!
紧接着,通讯彻底中断。
死一般的寂静。
耳机里只剩下尖锐的、象征着彻底断线的忙音。
滴——滴——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王飞翔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天灵盖!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瞳孔深处只剩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彻底的、无边的绝望!蜀中EDC存在的根基……守护了不知多少日夜的终极噩梦……被夺走了?!连同守护它的堡垒和战士……一同被摧毁了?!
“不……不可能……”王飞翔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破碎的音节。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的裴凡生。
裴凡生仿佛被那声凄厉的惨叫和通讯中断的忙音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身体猛地一晃,手中那个还在顽强闪烁的加固终端“啪嗒”一声,掉落在脚下沾满泥污的苔藓上。镜片后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失焦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正上演着“铁幕”内部血腥的屠杀。他的脸色由苍白瞬间转为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如同回光返照。
“呃……”一声压抑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闷哼。
下一秒!
“噗——!”
一大口滚烫的、粘稠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殷红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裴凡生口中狂喷而出!
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如同凄厉的泼墨,狠狠溅射在面前潮湿的苔藓地上,溅在那些散落的、闪烁着幽暗紫光的晶簇碎片上!温热的血珠在冰冷的晶面上滚动、汇聚,将暗紫色的棱面染成一片妖异的暗红,又顺着晶体的缝隙,渗入下方污浊的泥土。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森林里原有的腐败气息,浓得化不开。
裴凡生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布偶,猛地一软,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识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老裴!!!”
王飞翔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悲鸣,瞬间撕裂了森林死寂的假象!在裴凡生喷血倒地的刹那,王飞翔那被巨大震惊和绝望暂时冻结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他一个箭步猛扑过去,强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托住挚友瘫软的身体,避免了裴凡生后脑直接撞击地面的惨剧。
“老裴!老裴!你醒醒!看着我!”王飞翔半跪在地,一手紧紧搂着裴凡生瘫软的上半身,一手用力拍打着他冰冷的脸颊。触手所及,裴凡生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嘴角残留的鲜血刺目惊心,脸色如同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巨大的悲痛、愤怒、以及对挚友生命垂危的恐惧,如同三股狂暴的洪流,在王飞翔胸腔内疯狂冲撞、撕扯!蜀中倾覆!旧食被夺!同袍惨死!现在,连他唯一可以信赖、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也倒在了他的面前!一口象征着精神世界彻底崩塌的鲜血!
“所有人!”王飞翔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那眼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放弃搜索!立刻!马上!护送裴教授回蓝湾苑!快!快啊——!”
他的咆哮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带着一种撕裂喉咙般的沙哑和急迫。
“剃刀”、“夜莺”、“磐石影卫”没有丝毫犹豫,瞬间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们迅速组成严密的环形护卫队形,两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不醒的裴凡生,用最快的速度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龙牙”班成员自动分散在担架两侧和前后,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疑的阴影。装甲突击车的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车灯划破森林的黑暗。
王飞翔亲自守在担架旁,一手紧紧握着裴凡生冰冷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消失的脉搏。车队如同离弦之箭,在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冲破森林的黑暗,向着蓝湾苑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溅起污浊的水花,如同此刻王飞翔心中翻涌的绝望与悲愤。
*
蓝湾苑17A地下三层,医疗隔离区。
惨白的无影灯将冰冷的合金墙壁照得一片通明。空气净化系统全力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急救室的红灯刺眼地亮着。
门外,王飞翔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一动不动。他脱下了沾满泥污的外套,只穿着战术背心,露出肌肉虬结、此刻却紧绷如岩石的双臂。他低垂着头,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带着沉重压迫感的胸膛,显示着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脚下,是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属于裴凡生的暗红色血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无声地滑开。穿着无菌服的主治医师走了出来,他代号“医匠”,是EDC内部顶尖的医疗专家之一,此刻脸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
王飞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医匠”,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着最急切的询问。
“医匠”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同样凝重的脸。他走到王飞翔面前,声音低沉而清晰:“王指,裴教授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王飞翔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详细情况。”“医匠”深吸一口气,快速汇报道,“急性应激反应引发气血逆乱,导致短暂性昏厥和呕血。这是中医的说法,用西医解释,就是多重极端精神打击导致神经系统功能严重紊乱,引发剧烈的情绪波动和生理反应,造成短暂性休克和上消化道粘膜应激性出血。”
他顿了顿,看着王飞翔:“万幸的是,呕血量不算太大,没有引发窒息或更严重的并发症。经过紧急处理,出血已经止住。我们做了全面检查:脑部CT、血液生化全套、心电监护、神经反射测试……结果都显示,没有器质性损伤。脑部没有出血或梗塞,内脏没有破裂,循环系统正常。”
“但是,” “医匠”加重了语气,“裴教授的身体透支非常严重。长期的高强度工作、精神高度紧绷、睡眠严重不足,已经让他的身体机能处于崩溃的边缘。这次多重打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生理指标虽然稳定下来了,但非常虚弱,免疫系统和内分泌系统都受到了影响。”
“最重要的是他的精神状态。”“医匠”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这种程度的精神创伤,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专业的心理疏导。他现在就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再次断裂。短期内,绝对不能再让他承受任何高强度的工作压力或精神刺激。我强烈建议,强制休假,让他彻底脱离当前的环境。”
王飞翔沉默地听着,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再次攥紧。他看着急救室内裴凡生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连着各种管线的身影,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庆幸、后怕、无力感、以及更深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他唯一的战友、智囊,此刻也倒下了。
“……不惜一切代价。”王飞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让他好起来。”
“医匠”郑重地点点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但恢复的关键,在于他自身的精神意志和外部环境。王指,您也要保重。”
王飞翔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急救室内,那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沉重。
*
蓝湾苑指挥中心。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大部分区域是代表信号中断的灰色雪花,只有少数几个蓝湾苑内部的监控画面还在正常工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压抑感。
王飞翔站在中央控制台前,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EDC制式作战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沉重丝毫未减。他知道,自己必须履行最后的职责——向总部汇报这场灾难。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悲愤和绝望都压下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量子加密通讯链路,屏幕闪烁了几下,连接到一个只有冰冷蓝色背景和复杂加密标识符的界面——直通EDC全球总部“磐岩”核心决策层。
“这里是蜀中临时最高执行官,代号‘磐石’。请求紧急通讯,灾难等级:最高(Omega)。”王飞翔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肃穆。
短暂的延迟后,通讯接通。屏幕上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只有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毫无情绪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响起:“‘磐岩’收到。‘磐石’,请报告。”
王飞翔挺直脊梁,强迫自己用最简洁、最客观的语言,汇报这场毁灭性的灾难:
“一、蜀中EDC分部(原址)已确认功能性毁灭。设施主体结构崩塌率超过95%,人员推定全员失联(MIA)。”
“二、代号‘铁幕’的EDC-079(旧食)核心收容区,于标准时[插入时间]遭遇未知势力精准突袭。袭击者使用非制式EMP/神经干扰脉冲瘫痪外围防御,利用未知高能切割技术突破主闸门,侵入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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