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中立秩序,自由的野草! (第2/2页)
“程检查官送我的。”
田师傅把塑料袋递过去,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在沙发上歇了口气。
刚才在小卖部吃了不少,但回到家心里的踏实感,比肚子里的饱腹感更重。
“呦呵,田无影,你这面子越来越大了啊。”
徐静云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顿时笑开了花,“咸鱼干、水果罐头,还有新鲜的鱼块!这些可都是稀缺货,我记得咱们上次吃咸鱼,还是四年前蕾蕾刚进工务署那会,你用两个月补贴和人换的。”
“你倒记得清楚。”
田师傅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塑料袋,“你要是想吃,现在就做,我帮你打下手。”
“你还吃啊?”徐静云抬头看他,“我和蕾蕾刚喝了营养浆,要不先放着,过两天再做?省得一次吃完了没念想。”
“我不吃,在那边吃饱了。”
田师傅靠在沙发上,看着女儿眼巴巴盯着罐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别放了,想吃就打开,省得她晚上睡不着。”
徐静云也没再坚持,把咸鱼干和鱼块放进储物柜,拿出四个水果罐头放在茶几上,冲田蕾扬了扬下巴:“你来挑?”
“吃!”田蕾立刻点头,手脚麻利地找了把小刀,撬开一罐黄桃罐头
晶莹的糖水裹着饱满的黄桃块,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一家三口凑在小小的茶几旁,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罐头里的糖水都被田蕾舔得干干净净。
真甜啊!
田师傅吃了两块就放下了,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放空。
脑子里不断闪过程野在小卖部说的话。
过了一两分钟才忽然回过神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工务署要忙分发迁徙者物资,得一周后才歇班吗?”
“呃”
田蕾的眼神瞬间飘了,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罐头瓶,没敢说话。
徐静云倒是摇头道,“你女儿啊,又闯祸了。”
“怎么?”田师傅坐起身,眉头微皱。
“工务署发的物资,她只是个分发者,按照上面要求发东西就行了,她非要跑去计较物资的数量对不上号,给人领导找麻烦,这不被发配回来干杂活了,让她反省反省。”
“哪是你说的这样!”田蕾立刻反驳,声音有点急,“我是怀疑有迁徙者偷物资!”
“得了吧,这话跟外人说还行,跟你爸说就别装了。”
徐静云撇了撇嘴,把收音机关掉,拿起毛衣和毛线筐,“我去里屋织,你们父女俩聊聊。
说完便走进了里屋,故意把门留了条缝。
知道田师傅要“教育”女儿,却也没把话说死,留了点余地。
没了徐静云护着,田蕾的底气顿时弱了,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的破洞,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田师傅。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以往遇到这种事,田师傅早就皱着眉开始说教了。
可今天,他只是静静的看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去天台吧。”
田蕾愣了下,随即点头:“好。”
父女俩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顺着楼道尽头的梯子往上爬。
天台没有护栏,只有一圈矮矮的砖墙,风比楼下更冷,吹得人耳朵发麻。
可站在这里,视野却开阔得惊人,能望遍缓冲区大半的低矮屋舍,还能透过幸福防线的铁网,看到外面扎着的流民营地。
是当年田师傅走遍了缓冲区所有地方,特意选择的最佳地形。
“让你回来干杂活,恐怕不是真的发配吧?”田师傅双手撑在砖墙旁,目光望着远处的防线,声音裹在风里,听着格外平静。
“嗯是负责工务机械的调配,算升了半级。”
田蕾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我查到了物资贪污的去向,组长克扣了本该发给流民保暖用的聚酯纤维复合内衬,发工具时还拿旧的充新的,我手里有证据,他不敢真为难我。”
“做得好。”田师傅转过头,难得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
田蕾顿时一愣,眼睛都睁大了。
以往她去冒险,田师傅总免不了训她“别惹麻烦”,今天不仅没说教,还夸了她?
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今天程检查官找过我,他想在外城办个商队,只跑卫星城之间的路线。”
田师傅换了个话题,没提两人聊起的超凡与过往,只把商队的计划、筹备进度和招揽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
田蕾听得认真,眉头却渐渐皱起:“这么做下去商队是能赚钱,可程检查官的身份,不需要这么赚钱吧?他这么做,难道是想去卫星城搞建设?可我听说他只是见习检查官,只有二十四个卫星城的规划.”
“他不一样!”
田师傅摇了摇头,“他是程武的孙子,是程龙的儿子,生来就不一样。”
“就像我,像你,咱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法和普通人一样活着。”
田蕾的眼神忽然暗了,沉默几秒才开口:“爸,你是不是.已经感觉到农夫的召唤了?”
“怎么可能,我是有凝结信念的把握了才去找的农夫。”
田师傅低笑一声,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早就是株自由生长的野草,越出了他能收割的边界。只要我的信念不塌,他就永远别想把我拽回去。而且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他是他帮我把‘阴影’捆住了,我才能偶尔用用力量,还不用担心反噬自己。”
“那你答应程检查官了?”
“没。”田师傅顿了顿,忽然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让你习武吗?”
“知道啊,你怕我觉醒力量后,像你一样活不长。”
田蕾撇了撇嘴,“可我连阴影都觉醒不了,说不定到我这,基因的突变就断了,我就是个普通正常人。”
“不会,你很特殊。”
田师傅的目光软下来,带着几分怀念,“你生下来的时候,就会无意识用阴影裹住自己,这大概和我当年被农夫影响有关。只不过后来你的力量跟着收缩,直到现在彻底藏了起来,但它没消失,说不定哪天遇到危险,就会突然爆发。”
他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些:“我怕你重走我的老路,所以才想让你待在最安稳的地方,一辈子都别碰那些危险,当个平平安安的普通人就好。”
“但”
“可安稳也不是躲来的啊。”田蕾摇头,眼神却亮了起来,“要是缩在这楼里几十年,最后一场感染潮就没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爸也是今天才意识到,这样活着,确实没什么滋味。”
田师傅摸了摸兜,又从里面摸出来一袋冰凉的啤酒,打开灌了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热意。
“外面的世界再危险,也比困在这方寸之地强。我困了十几年,可心里那株想往外长的野草,从来没枯过,只是没等到合适的机会。”
“那你是想去商队了?”
“得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田师傅打了个酒嗝,带着点酒气的笑在寒风里散开,“你妈那样的三流杀手,只能靠运气活着,做什么事都想着赌命,而我”
“顶尖杀手靠信息,靠布局,靠谋略”田蕾急忙打断,捂着耳朵笑,“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记得就好。”
田师傅嘿嘿笑着,“今天跟我聊天的那位李检查官,我特意展现力量,让他试探我,我也趁机在试探他。不过他在明,我在暗,最后还是我占了上风。”
“嗯他应该是个好人,就是担心好人不长命,才装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只可惜装的一点也不像样,没那个味。”
“那程检查官呢?他是好人吗?”田蕾好奇地问。
“不是。”田师傅干脆地摇头,没有半分犹豫。
“不是?”田蕾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怎么,怀疑你爸的眼光啊?”
田师傅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着急?”
“呃”田蕾有些结巴,“那他不是救了我的命,还有你的命嘛。”
“救过人,不代表就是好人。”
田师傅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还没完全定性,算是中立秩序。身边要是都是好人,他就能跟着做善事,可要是身边都是坏人,他也能立刻跟着走,没半点心理负担,也不会质疑自己的选择。”
“不过怎么说呢,人是有磁场的,就像你.总容易撞见那些搞小动作、贪小便宜的人,程检查官是一个吸引好人的磁场,哪怕他身边围满坏人,那些人也不会喜欢他,不会和他成为朋友。”
“那你说的机会?”
“我在赌运气,赌我的运气不差。”田师傅摸了摸兜,没摸到第二袋啤酒,便靠着砖墙叹了口气,笑容里带着点老狐狸的狡黠。
“切,还说我妈是三流杀手。”
田蕾无语摇头,“让我猜,你是不是在赌他知道了你在骗他,再来请你一次?”
“骂的真难听,我怎么骗他了。”田师傅笑容不减,“你妈当年救我,就是在赌我不会杀人灭口。再说了,我出去要卖命的,要去和感染源、感染体、变异兽,还得和外面那群小朋友打交道,这活可不简单,随时掉脑袋。”
“另外他今天给我开的价,只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肯定也没想着我会立刻答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只要他还愿意找我,就一定会给我开出更实际的价码、承诺,让我心甘情愿的帮他。”
“比如呢?”
田蕾追问,可田师傅却没再回答,只是靠在砖墙上,闭着眼听风。
五楼窗户缝里飘出的收音机声,顺着风传了上来,断断续续的,是个男人在唱着沙哑的歌。
他唱:
“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
“未曾绽放就要枯萎吗?”
“我有过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