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1/2页)
程墨白大口喘着粗气倚着铸铁灯柱,看着法国领事馆的武官将大公报的报纸塞进鳄鱼纹公文包,黄头发的外国人对着程墨白点点头:“放心,我一定把报纸交给领事先生。”
江面上浮着薄雾,法国炮舰的汽笛声则撕开晨雾,桅杆上的信号旗已换成猩红的三角旗帜,那是即将启航的颜色,不出意外的话,领事会带着报纸回到欧洲投诉到国联大会。
一名穿长衫的男子像片枯叶飘至程墨白近前,他的袖口滑出的叶脉纹铜钱泛着铜绿,叶脉间嵌着暗红血痂。"组织上安排您今晚撤离。"男子压低嗓音,吴语尾音带着苏州河的潮气。
程墨白指腹摩挲铜钱边缘,想起男孩塞给他蓝布带时掌心的温度,老船夫竹篙劈开血浪的弧光,齐助教被浇汽油时睫毛上的冰晶,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江面突然炸开闷雷般的轰鸣,法国炮舰的130mm舰炮吐出火舌,炮弹在武昌江岸犁出血色沟壑,程墨白瞳孔骤缩,炮弹炸开的瞬间照亮了周围黑暗,日军"出云"号的轮廓正在雾中显形,舰桥上的膏药旗像滴血的创可贴。
穿长衫的男子突然拽他闪进弄堂阴影里,墙皮簌簌落在肩头,带着经年潮湿的霉味,一队日军巡逻兵刚刚从他们身前经过。
"笠原幸雄的怀表链坠……"程墨白摸到口袋里的骷髅吊坠,青铜骷髅的眼窝嵌着碎玻璃,是昨夜击碎笠原眼镜时残留的战利品。"带上这个。"他将吊坠塞进男子手心,"告诉南京路12号的黄包车夫,车铃响三声就往码头跑。"
法国炮舰的螺旋桨开始搅动江水,程墨白最后望了眼霞飞路口的铸铁灯柱,1938年的阳光穿透梧桐叶缝隙,在《大公报》号外的"三十万"字样上投下斑驳血影。
他转身没入弄堂深处时,听见报童的叫卖声混着舰炮轰鸣,仿佛三十万冤魂在铅字行间跋涉,终将踏平长江两岸的硝烟。
德明饭店密室的白炽灯在史密斯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冷光,各国报纸在柚木桌面摊成血色地图,《泰晤士报》的铅字正淌出墨汁,将"文明世界"一词浸成黑色沼泽;《纽约时报》的铜版照片里,孕妇腹部的血莲在镁光灯下愈发妖异;《真理报》的社论标题像冰锥,刺穿法西斯主义的虚伪表皮。
每份报纸的折痕都嵌着《大公报》照片的残影,如同三十万冤魂在纸页间烙下的指纹。
史密斯突然用裁纸刀划破东京《朝日新闻》的头条,刀刃沿着"伪造"二字刻出深痕:"日本外务省刚发出的声明,说南京照片是中国特工用红墨水伪造的。"他抬起灰绿色的瞳孔,灯光在虹膜深处燃起两点磷火,"但你看这胎盘的纹理,"他指尖划过笠原幸雄手术刀尖的胎盘影像,"羊水结晶在显微镜下会呈现六棱柱结构,这和东京医科大学1935年的解剖报告完全一致。"
窗外江汉关的钟声撞碎夜色,程墨白盯着史密斯公文包里的骷髅吊坠,青铜骷髅的眼窝嵌着笠原幸雄眼镜的碎玻璃,在灯光下折射出南京地窖的绿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