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9章 丹青寄情 (第2/2页)
许湛芳闻言,强忍住哽咽,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经过一番商议,齐广白容像的样式最终定了下来。
没有穿太医署的官服,只着一袭素色家常长衫,简简单单地坐在圈椅上,手中捧着一卷未读完的《黄帝内经》,案头连一盏茶、一束花的点缀都没有,干净得近乎朴素。
这般设计,像是寻常日子里最普通的一幕。
或许是某个午后,齐广白忙完了太医署的差事,回到家中随手拿起医书翻看,阳光落在书页上,连时光都慢了下来。画面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派岁月静好的平和,仿佛那些生离死别的苦难,从未降临过。
钟画师画单人容像本就熟练,加之心中存了对逝者的敬重,下笔格外顺畅。
不过一个时辰,线稿便已完成。衣衫的褶皱自然垂落,手中医书的字迹隐约可见,连眉眼间那几分温和又专注的神色,都勾勒得恰到好处。
虽尚未上色,许湛芳站在一旁看着,却早已红了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哽咽着重复,“像,真像啊!就像他坐在我面前一样!”
钟画师听着这话,心里却没有丝毫自得,他清楚自己的画功尚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能让许湛芳如此动容,不过是情之所至罢了。
是生者对逝者的感情太深,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眉眼、神态,早已刻入骨髓,难以忘却。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明白,自己手中的笔墨,原来不只是能留住仕女的明艳,还能铭记那些不愿被时光冲淡的情感,让逝去的人,在纸上 “重活” 一次。
有了齐广白的单人像打底,接下来的全家福就顺畅多了。
齐蔓菁坐在钟画师侧前方,细细描述着家人的模样,“我父亲、大哥和二哥,眉眼长得很像,都是宽眉大眼,只是父亲的眼角有细纹,二哥笑起来会有两个小梨涡。”
她说着,还忍不住用手指在自己脸颊和眉眼间轻轻比划,生怕钟画师漏了细节。
早在生出请画师画像的念头时,齐蔓菁就在心里将这幅全家福的场景想象了千百遍。
此刻坐在熟悉的亭子里,记忆更是如潮水般涌来,指着亭外的景致,轻声说:“就画我们在这儿的样子吧!父亲和大哥坐在石桌旁说话,父亲爱喝茶,桌上可以放一壶茶。嫂子坐在后面的石凳上绣花,她那时候总在绣小衣裳,说是给孩子准备的。”
又转头指向远处的园圃,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我带着他们在那儿扑蝴蝶,二哥最调皮,总偷偷摸摸站在我们背后,想突然跳出来吓唬我们,每次都被我提前发现。”
钟画师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快速勾勒场景,只在听到 “蝴蝶” 时,轻声问了一句,“蝴蝶?”这时节哪来的蝴蝶。
齐蔓菁的眼中骤然泛起水雾,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萧瑟的枯枝,望见了记忆里那片繁花似锦的春天。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美梦,“就画春景吧。那时园子里的花正开到好处,蝴蝶也多……”
一切变故都还没发生,我们一家人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