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对峙 (第2/2页)
“所以你把我养成‘西施’,”她轻声道,“养成勾践手中的剑,却不知这剑上,早该刻着‘郑’字。”
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夫差的声音透过窗纸传来:“孤倒要看看,哪个乱臣贼子敢在神女殿行凶!”甲士撞开殿门的瞬间,西施看见范蠡袖口闪过的冷光——他藏着的,竟是郑国的“鱼肠剑”。
“范蠡,你果然来了。”夫差按剑而立,身后甲士皆着郑国旗纹的软甲,“当年你用‘美人计’害孤失去至爱,今日孤便用‘反间计’,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范蠡的目光在夫差与西施之间游移,忽然冷笑:“你以为她会帮你?她是郑国公主,流着的是与你吴国势不两立的血!”
“可我现在流的,是吴国的血。”西施弯腰拾起短刃,刃身映出她泛红的眼尾,“三年前,夫差为我挡下越人的毒箭,用自己的血给我换药。你呢?你让我睡在吴王榻上,自己却在越宫与勾践的宠妃饮酒作乐。”
夫差的指尖轻轻一颤。西施知道,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那支毒箭本是冲她来的,是范蠡买通了越国刺客,想借吴王之手除去知道太多秘密的她。“动手吧,神女。”夫差递来佩剑,剑鞘上的凤鸟纹与碎玉佩完美契合,“为你的母亲,也为郑国的亡魂。”
范蠡的瞳孔里终于浮现恐惧。西施握着剑的手在发抖,十年前母亲咽气的场景与此刻重叠:同样的烛火,同样的血腥气,同样是跪着的男子,同样是需要她亲手做个了断。剑刃没入范蠡肩头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与母亲临终前的脉搏重合,与十年前金匮里的回声重合,最终化作郑国宗庙的钟鸣,穿越熊熊烈火,震落了檐角的霜雪。
“这一剑,是为郑国。”她拔出剑,血珠溅在夫差的衣襟上,“下一剑……”“下一剑,孤陪你去越国。”夫差替她拂去鬓角乱发,动作轻柔如当年在溪边,“孤要让勾践看看,他最得意的谋士,如何在郑国公主的剑下,说出灭国的真相。”
窗外,启明星正在天幕上缓缓升起。西施望着范蠡惊恐的脸,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血书背面还有半句:“郑之复兴,不在刀兵,而在人心。”她握紧手中的剑,知道这一剑下去,斩断的不仅是仇怨,更是一个旧时代的枷锁。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姑苏台时,西施站在吴王身侧,看甲士将范蠡押入大牢。她的掌心还握着半块凤鸟佩,碎玉边缘挂着范蠡的血,在朝阳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远处,郑国旧地的方向,有大雁正排成人字形飞过,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候鸟。
“等一切结束,孤陪你去郑国故地。”夫差的声音里有罕见的温柔,“我们在废墟上重建宗庙,让天下人知道,郑国的血,从来没有冷过。”西施点头,将碎玉收入袖中。她知道,真正的复仇不是毁灭,而是让死去的人重生在活着的人心里。而她,将用这双握过剑的手,在吴越的焦土上,种下郑国的第一株春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