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尘埃落定:断臂归祠,田埂新生 (第2/2页)
春种时雨水多,陆玄舟在田里忙得满身泥,陆承钧就坐在屋檐下编竹筐,编好的筐子拿去镇上换些油盐。有村民见陆承钧断臂,好奇问起,陆玄舟只说“爹年轻时打猎伤的”,陆承钧听了,只是默默往筐子里多编一道绳。
夏天稻子扬花,父子俩夜里在田埂上守着防野猪,陆承钧会讲些年轻时的趣事——不是征战杀伐,而是他小时候跟着父亲种田的日子,陆玄舟静静听着,偶尔问一句“那时候的稻子也这么怕涝吗”,月光洒在稻田里,蛙鸣阵阵,竟比军营的号角更让人安心。
秋收时稻子堆成小山,陆玄舟学着镇上的商户,把糙米加工成精米,装在陆承钧编的竹筐里,挑去集市卖。起初没人买,嫌他们的米贵,陆玄舟不气馁,站在摊位前大声说:“这米没施过化肥,是用草木灰种的,吃着香!”
有胆大的买了试吃,回头就成了常客,渐渐的,“陆家精米”在镇上有了名气,父子俩的日子总算有了起色。
冬闲时,陆玄舟发现村里的竹器编得好,却卖不上价,便动了经商的心思。他带着村民编的竹筐、竹子做的席子去邻县的集市,又把邻县的布匹、茶叶带回村里,一来二去成了“货郎”。
陆承钧虽不能走远路,却在家帮他记账,左手拨算盘虽慢,却打得清清楚楚,账本记得比当年的军饷册还工整。
有次陆玄舟去西南进货,带回些西南的特产辣椒,教村民用辣椒腌菜。陆承钧尝了一口,辣得直咳嗽,却笑:“这味道,比王府里的山珍海味实在。”
后来他们开了家小小的杂货铺,卖自己种的米、腌的菜,还有陆承钧编的竹器,铺子没挂招牌,只在门口摆了两盆陆玄舟种的向日葵,路过的人都说“这家铺子的老板和气,东西实在”。
村里有孩子调皮,偷摘了他们田里的黄瓜,陆玄舟撞见了,没责骂,反倒摘了一篮送过去,对孩子爹娘说:“孩子想吃就说,别让他偷,摔着了不好。”
陆承钧看着,想起当年自己为权势杀人如麻,如今却觉得这邻里间的琐碎争执,比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更暖人心。
转眼三年过去,陆玄舟的杂货铺在镇上小有名气。他娶了邻村会织布的阿禾,姑娘总说:“玄舟哥种田时都带着笑,比那些藏着心思的富家郎踏实。”
成亲那日,陆玄舟没穿锦袍,只着一身粗布新衣,给阿禾戴的银簪还是用卖粮的钱打的,却比当年西南齐王府的金钗更让人心安。
陆承钧的日子也添了暖意。儿媳阿禾每日给他熬药时总多放块红糖,孙子牙牙学语时,第一声“爷爷”让他枯瘦的手都颤了颤。
他常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手里摩挲着那根陆玄舟做的木拐杖——拐杖头刻着小小的稻穗,是陆玄舟用劈柴剩下的边角料磨的,糙是糙了点,握在手里却暖烘烘的。
那年秋收后,两个西南旧部裹着夜色摸到杂货铺后院,怀里揣着用油布包着的兵符和一小袋碎银。“少将军,西南军旧部还念着您,只要您一声令下……”
陆玄舟没等他们说完,就把东西推了回去,声音比院里的井水还凉:“我现在是陆家郎,种三亩地、守个杂货铺够活了。这些东西分了吧,让弟兄们买牛种田,别再想打仗的事。”
陆承钧恰好端着药碗出来,听见动静咳了两声:“玄舟说得对。当年我争权势,落得断手的下场;你们若还念旧情,就该让他安安分分过日子。”
他瞥了眼兵符,又看了看院角堆着的新收玉米,“钱财再多,不如粮仓满;兵符再重,不如儿孙绕膝。”旧部看着爷俩眼里没了当年的戾气,终是叹着气走了。
有天夜里下暴雨,杂货铺的屋顶漏了雨,陆玄舟踩着梯子补瓦,陆承钧在下面递瓦片,拐杖靠在墙角被雨打湿。阿禾在屋里哄哭闹的孩子,隔窗喊:“小心点!别摔着!”
陆玄舟应着,脚下却踩滑了,陆承钧下意识伸手去扶,忘了自己只剩左手,踉跄着差点摔倒。父子俩在雨里对视一眼,没说话,却都笑了——当年谈判桌上的剑拔弩张,早被这烟火气里的扶持冲淡了。
深秋时节,父子俩在院子里晒谷,金黄的谷子堆成小山,陆玄舟的儿子在谷堆旁打滚,沾了满身金粉似的。陆承钧的笑声混着孩子的嬉闹声飘出院墙,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陆玄舟望着这景象,忽然明白:所谓解脱,不是放下仇恨,而是放下对权势的执念;所谓归宿,不是金碧辉煌的王府,而是这烟火气里的一粥一饭,一田一院。
风吹过院子里的向日葵,花盘沉甸甸地朝着太阳,像在诉说着一个卸下盔甲的故事——曾经的西南齐王和少将军,终究在田埂与市井间,找到了比征战更安稳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