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攻城之战 (第2/2页)
赵竞之这下是真怒了。
该死的喀什人,他怎么敢这么说话?
这可是平遥关,赵家人的鲜血浸透了足下的土地,他们的哀嚎还在空中萦绕不散,罪孽深重的喀什人,怎么敢在这个悲壮之地,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
他把赵家人当什么了,把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戮当成什么了,把那份宁死不屈,便是灭亡亦要守护到最后一刻的爱国之情,当成什么了!
“不必多说了。”赵竞之面如寒川,按住腰间佩刀:“拔刀吧。”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听得大王子甚是叹息,很大声地啧了一声。眉眼之间,还有点淡淡的嘲讽。
“所以本王才说,你是个幸福之人。”
“林妩辛辛苦苦将你救出来,你说死就死,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仗着别人宠你?”
“真好呐。”
他这一招三言两句拱火的功夫也是绝了。
赵竞之眼看着就要决斗,林妩只能当起夹心饼,在中间苦劝。
最后还是双方各退一步,尤其大王子看林妩一脸为难的样子,绷住的心突然松了。
“算了。”他失去兴趣,绷着嘴角道:“与其在这纠缠些无聊的东西,不如先走出这万人坑去?”
兰陵城还守不守了,达旦人还拦不拦了,大魏人真腻歪。
啧。
偏偏林妩和赵竞之还当着他的面,对视了一眼。
大王子觉得真是够够的。
而林妩略微思索后,说出自己的推断:
“这万人坑的巫阵来得古怪,你们不觉得么?”
“确实古怪。”赵竞之第一个响应。
在梦中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醒来后再回忆梦中之事,简直令人想吐。
这个巫阵洞悉了他的梦魇,但又没有完全参透。给他匹配了个便宜祖父,基本是按着他对祖父的想象捏出来的伪人,又给他匹配了个新娘……
他偷偷瞟了林妩一眼,终于确定:
那个伪人新娘,就是按着林妩来捏的!难怪他那么轻易对她放下戒心,又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她说,她仰慕他,因为他是尊贵无比的兰陵侯,是威风凛凛的赵家家主,是百年赵氏的继承人。
可赵竞之永远记得,在那命悬一线,逃离京城的马车上,林妩对他说:
“现在你自由了,你不是侯爷,不是赵家家主,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谁的继承人。”
“你是你自己,赵竞之。”
林妩,从来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对他有过什么特别的期待。
她甚至对他没有期待。
有时候赵竞之会有些茫然,总觉得林妩对很多人事物都看得很淡,秉持一种你愿意来就来,你先想走就走的观念。
这无疑给他极大的自由,但,也会让他感到不安。
尤其是,发现她如暗夜里唯一的月光,引来无数追光的萤虫时。
他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特殊的。
虽然听起来很惨,但倔强的小侯爷,还是接受了现实。
不然还能离咋滴。
现在林妩身边已经男才挤挤了,他还是凭借来得早,才占了个坑。这会子退出,那不是傻吗?
以后挤都挤不进去,连个放屁股的地方都没有。
尤其是差点娶了个低仿版的新娘后,赵竞之如今觉得,还好他在梦境中保持了清醒。
这个巫阵,实在用心险恶。
如果正如林妩所说,这阵是达旦可汗所设……
“达旦可汗为何要这么做?”赵竞之蹙眉:“看起来,连达旦人自己都不知道,这坑里有巫阵,只以为是诅咒。对达旦而言,这有什么好处?”
显然没有好处,反而让达旦人走了不少弯路。
而且,达旦可汗作为天巫,不可能随随便便出手,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在这样一个数十万人的战亡之地,设一个巫阵?
再结合之前听说的,什么此地有尸毒,人来有去无回、鹰来了都扑扑坠地,很难不让人觉得,都是达旦可汗整出来的谣言。
“他究竟图什么?”赵竞之瞥了大王子一眼:“又是巫阵又是谣言,看似不想让人靠近平遥关,他在掩饰什么……”
“不知道。”大王子干脆地说:“不熟。”
赵竞之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而林妩在一旁,沉默良久。赵竞之说的她都有想过,可她最想不通的一点,跟这万人坑巫阵倒无关,而是……
万蛇谷,为什么有那么多蛇?
达旦人喜欢鹰,鹰是他们的信仰之物,正如喀什人信奉神牛。
而鹰与蛇是天敌,尤其在荒野上,神出鬼没的蛇,常常无声袭击战马与人,让达旦人十分忌惮。
故而,达旦人天生就不喜欢蛇。
林妩曾经考究过,四十年前,平遥关是一座普通的小城,根本没有万蛇谷这种骇人听闻的地方,因此它必然和万人坑一样,是死战过后的产物。
可讨厌蛇的达旦可汗,为什么要用蛇作为平遥关第一道屏障呢?
林妩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三人正各有所思,远方传来轰响。
赵竞之脸色大变:
“不好,达旦人……”
“在攻城了!”
三人再顾不上纠结巫阵的事,赶紧出了万人坑,翻身上马,往前方冲去。
达旦精兵绕路,走的是一条不为人所知的密道,还是因为西烈侯常年与盘於往来,无意中从盘於王口中得知的。
当初他并不以这个消息为意,毕竟达旦可汗对平遥关无意,西烈侯的主要任务是拿下汨罗谷,这条密道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可眼下,他却有些感激盘於王当年的大嘴巴了。
达旦精兵火急火燎赶到兰陵城后,便开始猛攻。
和其他城池不同,这兰陵城浇筑了赵家数百年的心血,城郭虽小,却设计巧妙。别的城池都将城门设在最外头,兰陵却将城门设在内里,外头设了层层外墙,达旦人光是闯关,便要废不少功夫。
但因着年久失修,这些石墙,多少有些腐朽,不如先前坚固。
西烈侯把心一横,炸!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闯关上,不如费些火药,直接把墙炸了,左右这些墙四十年来无人修缮,能炸得动。
虽说他们的火药不多,但是炸出一条道来,也非难事,只要留足将轰炸城内的份即可。
眼下,爆破已经徐徐开启。
没有时间了。
眼看着黑色高大的城楼,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林妩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达旦精兵,太多了。
外围一圈一圈的拒敌墙虽然拦住了达旦精兵,但也拦住了林妩他们。虽说达旦精兵炸开一道口子,可大量精兵经此涌入,根本就是堵得密不透风,哪里还有林妩他们穿过去的余地?
因此,当林妩和宁司寒他们接头,众人面色都有些沉重。
“不成,炸开的通道只有一条,达旦精兵站满了,难以击穿。”宁司寒皱眉道。
按他悍勇又莽的性子,并不容易说出这种丧气话。
但眼下没办法。
达旦精兵人多而通道小,而林妩这边,却是人少伤多。
宁司寒两条胳膊都伤着了,如今光是自保都难。圣子更不用说,天外飞鸡瘸了腿,上战场就是送人头。
如此这般,林妩的战力只剩下……
赵竞之一边手拽紧烈焰驹的缰绳,一边手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已经休息太久,该是他出战的时候了。
“交给我吧。”他简短地说。
烈焰驹也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息,喷了个响鼻,流畅的身形上肌肉微微鼓起,是要冲锋的姿态。
而林妩,默默注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轰鸣声再次响起,她才点了点头:
“侯爷,兰陵城的安危,北地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丹凤眼中迸发出灼热的渴望和好战的光芒,赵竞之点了点头。
“理所当然。”他说。
而后一声高喝:
“烈焰驹!”
“驾!”
大风骤起,雪花更加纷纷扬扬,漫天风雪送一人,一抹红色如同带血的尖刀,以凌厉不可阻挡之势,插进了达旦精兵的腹地。
从达旦人的视角,其实有点玄幻。
这层层圈圈的据敌墙本来就烦人得很,如同迷宫一般,兵马冲进去都要迷路。他们下了血本用上炸药,一道墙一个豁口,才勉强没有走散。
于是,他们便像一群挤挤挨挨的蚂蚁,从一个个石墙豁口中涌过去,一边走一边炸,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受到了一丁点震撼。
人还好,可以自控,但马是畜生,难免被爆炸声所惊,有些躁动。
这种躁动传递到军中,大家便有些心浮气躁了。
副将一见,面色黑沉,直接挥鞭抽翻了一个东张西望的小兵,怒喝:
“拿出战斗状态来!谁敢三心二意?”
“此城虽是废城,但善战者,不打无准备之战!如此掉以轻心,若是此时杀出一个敌将,你们一个个只能人头落……”
话还没说完,后方便炸起了惊呼。
血光如同一柄长刀,军队如一条长帛。刀割帛裂,一道长长的裂口由远及近,伴随着喷涌的鲜血……和纷飞的人头。
副将眼睁睁看着,他方才说出口的话,转眼变成了现实。
直到那抹身影杀至眼前,他才如梦初醒,惊恐大喊:
“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