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这就是差距 (第2/2页)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大部分都失传了。直到2022,故宫翻修造作办,才从地下挖出相关文献。
再算算,十四年的时间,够他研究好几个来回。
当然,先不着急,所谓贪多嚼不烂,先把瓷器修复搞明白了再说。
林思成轻描淡写,王齐志和赵修能只是狐疑了一下,再没追问。
反倒是对于今天的这顿饭,两人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师弟,我怎么感觉这个庄子敬,是故意想落你人情?”
“确实有点,总觉得有大事要求你?”王齐志深有同感,“但干珠宝首饰的,虽然和文玩搭点边,但搭的也有限,他能求你做什么?”
赵修能琢磨了一下,突发奇想:“总不能是盯上了杨志高的那批货,就被公安局扣走那批假和田玉?”
“全是青海玉和危料,弄回去不等于砸招牌?”林思成不以为意,“与其琢磨那个,还不如叫我去趟公盘……”
但刚说了半句,林思成“咦”的一声。
王齐志和赵修能也反应过来:林思成不但会鉴玉,还会鉴翡翠……
破案了,八成就是想请他去缅甸走一趟。
但说实话,缅北那一块,从二战以后就没安生过。
书已经拿了回来,说出去的话不至于反悔,但那地方能不去还是别去的好。
说直白点:像他这样的,怎么也算是‘高精尖’人才。而那边的翡翠矿基本全是军阀开采,一个搞不好,就是“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胡乱猜忖了一阵,又说了一下明天去乡宁县的事情。回了酒店,林思成又把赵伯恒叫到房间。
“明天你先把瓷土样本送到运城。中午歇一歇,然后把这本书送到西京,交给李贞。记住,别声张……”
赵大猛拍胸口:“师父放心,我爹我都不讲!”
“哪至于防你爹?”林思成不由失笑,“但以后咱们到京城能不能站稳脚跟,就看能不能把这书里的技术研究透……”
赵大猛点头:“师父,我明白!”
……
晨雾渐淡,朝霞氤氲。
天光初透,黑色的岩石上泌出露水。一群灰斑鸠落在电线上,咕咕咕咕咕。
广播里唱起了歌,工头拿着点名册,站在广场上。工人陆续走出宿舍,准备上工。
林思成站在固镇矿山的山顶,举目眺望。
山不高,时起时伏,连绵不绝。矿区完全露天,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一圈一圈的往下盘旋。
大部分是堆积性的粉砂土层,伴有瘦煤型的零星煤层。
大致看了看,林思成捏起一把瓷土,慢慢的捻。
瓷土很细,质地很软,捏在手中就如面粉。
偶见砂粒和煤渣粒,并细小的铁化合物颗粒。但并非常见的黑色或棕色,而是一种淡淡的青蓝色。
仔细看了两眼,林思成往前一递:“赵师兄,你看!”
赵修能瞄了一眼,皱起眉头:“绿矾?”
“对!”
说准确点,这是硫酸亚铁为主,与铝、钙、镁、锰等微量元素结合的混合物,如果不经筛选,烧出的瓷器会呈现淡淡的青色。
也就是第二次,胖子老板卖给他的那些瓷片中的宋代青瓷的呈色。
王齐志看了看:“那些细白瓷片呢?”
“还是这种土,但要过滤,除铁,再用化妆土增白……”林思成言简意赅,“所以胖子老板卖给我们的瓷器,就是用这里的瓷土烧的……”
一提胖子老板,赵修能就来气:狗日的一肚子坏水,拿他当猴耍。
他开价开到了五万块,只是问他一句话,那些瓷片从哪挖的,猜猜胖子是怎么说的?
好几年了,他也记得不太清了,好像是永济?
瓷土在河津,窑址在永济,直线距离一百五六十公里。中间又是山又是河,隔古代,打个来回至少得十天。
他妈的开瓷窑的老板,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林思成呵呵呵的笑:“师兄不用恼火,这不是找到了吗?等于省了五万块……”
也对。
赵修能呼了口气:“那乡宁县的西坡镇去不去了?”
林思成丢掉瓷土,接过方进递来的湿巾,漫不经心的擦着手:“去!”
“但七、八十年代盖新窑的时候,古窑址早被拆了个七七八八。即便还有,也在地底下埋着,怕是一时不好找。”
王齐志叹了口气:“庄子敬怎么说的,能不能找到熟人问问?”
“能,找的还挺多。说是已经联系了当地几位比较懂行的业内人士,手里都有样本,价格都不是太高……所以乡宁肯定得去。”
林思成想了想:“西坡镇也得去一趟,至少得看看,这两地的瓷土有什么区别!”
几人点头。
大致看了看,又问矿区要了点精选的瓷土,一行人再次启程。
直线十来公里,砾石铺就的工程路,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同样是矿,但与之相比,这里就显得随意许多。
很明显,规划做的不够细致,安全措施也要差很多。
管理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儿属于夹层石矿,大致就是岩中岩。不需要挖那么深,更不像固镇的瓷土矿,除了土就是土,坑壁垮塌的风险很大。
没有下坑,就站在坑顶上看了看。一如照旧,看完矿坑,林思成又抓了一把矿土。
典型的风化矿,除了高岭土,石英和云母的含量也极高,属于三元复合体。
颗料很大,整体呈色趋于浅红,说明氧化铁含量极高,至少也在百分之十左右。
也有零星煤层,却成了焦瘦煤。
乍然一比,感觉与之前的固镇村,完全处于两个地质层带。
赵修能有些没搞懂:“两个镇连在一块,中间也没什么大山大崖,地质区别怎么这么大?”
“因为黄河!”林思成丢了矿土,拍了拍手,“其实古早的时候,这两处的表层都是风成黄土覆盖层。但黄河从固镇流过,经年累月的洗涮、沉积、陈腐。
西坡镇就只能慢慢的风化,从而导致这两处的浅表层地质产生本质性的区别……”
赵修能倍感惊奇:“这两地,就离着十公里?”
“对!”林思成笑了笑,“但导致这两种地质产生差异的年限,需要以‘万年’计。”
“就像这儿:因为含铁量太高,且已然风化成铁质红土,以古代的除铁技术,做不到完全除铁。再者夹岩颗料太大,用普通的陈腐方法效果不大,以古代粉碎工艺也达不到细瓷土的程度。
所以,这儿的顶多算是陶土,既便烧瓷也是粗瓷。最好是烧半瓷半陶的紫砂器:提纯方便,仅需风化、锤炼、简单陈腐,烧造工艺要求和温度也更低,成品率也更高……”
“固镇则不然:原本就是风化而成的黄土层,黄河冲积形成后,又经过几千上万年的堆腐,早已粉砂化。无法粉砂的,要么冲走,要么沉底,等于大部分的杂质都被过滤掉了,瓷土细不说,还纯,当然更适合烧细瓷……”
“那胖子的那些瓷片呢?”
“一半一半:细瓷器用固镇瓷土,粗瓷与紫砂器用乡宁陶土……”
几个人恍然大悟。
以前这两个镇同属一个县,所以西坡镇既烧瓷也烧陶,更烧紫砂器。但建国后分成两个县,乡宁才主烧紫砂器。
瓷器只是附带:河津的瓷土卖的便宜,我就烧一些,要太贵,我不烧也没什么损失……
随即,几人又暗暗佩服:都是第一次来,来了没几天,林思成已然研究的七七八八。
但纵然掰碎讲给他们听,他们却都听的半懂不懂?
这就是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