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傩面之下 (第2/2页)
只是。
自己便是那个,在杨氏辉煌的一日到来之前,被牺牲的普通人之一。
若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杨氏,也许不会有这样多的想法。
可自己曾经去过洞渊宗。
认识过顾卿卿和宋宴师兄这样的朋友。
似乎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哎哟,你这妮子。”
“那也已经很棒了嘛。”杨青捏了捏月溶的脸。
“青姨。”
“嗯?”
杨青蹲下来,抬头便望见杨月溶那充满悲伤落寞的眼睛。
“前些日子,我遇到了宗门的好友和师兄。”
“噢?快跟姨说说,他们……”
“我好羡慕他们。”
杨月溶缓缓开口。
“月溶自知天资平庸,也不敢说什么追寻大道的话。可也想游历世间,无拘无束。”
“一想到要在家族之中,麻木不仁,为他人劳作。”
“然后也许在某一年,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样死的毫无波澜,无人知晓,便觉得心中郁结。”
月溶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好恨啊。
整个杨氏,哪怕曾经对她有一点好,她都可以用来安慰自己,放弃一切念想,在这里为家族奉献,直至死去。
可是,父母因家族斗争而亡,所谓抚恤不知去了何处。
从小没有亲戚管顾,一直都是杨青这个陌生的族人将她带大。
杨氏与玄元宗交好,可家族之中根本没有拜入宗门的名额给她。
连那个去洞渊宗的机会,都还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啊。
杨青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少女将面容埋入双膝,放声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杨月溶只觉得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环绕过自己的脖颈。
她缓缓抬起头。
却见杨青将她戴着的项坠解了下来,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月溶,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把年纪了还是一个人。”
“……”
杨月溶满是泪痕的脸轻轻摇了摇。
“哈哈,当然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啊。”
“只是那时,青姨对家族还有些许留恋,所以,离经叛道地疯了半生,又回来了。”
“不过,你不一样,月溶。”
“杨氏对你,没有多少牵绊可言。”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青姨便去几位族老那里说道说道,让你离开吧。”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杨青笑了笑:“别看你青姨如今这幅落魄的模样,当年族中还有不少人欠我人情呢。”
她轻轻地抚过杨月溶胸前的吊坠,目光之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这是我的护身符,我随身携带了多年,我把她送给你。”
“无论你会不会离开杨氏,去到哪里,都希望它能够帮你,逢凶化吉。”
杨月溶愣愣地看着吊坠。
“多谢青姨。”
……
翌日清晨。
无忧筑之外,泛起响动。
“嗡——”
宋宴将禁制打开,走出洞府的大门。
无忧筑外,洞渊宗的年轻一辈与会弟子,已经全部都在门口聚集。
就连随行观礼的顾卿卿和李清风等人,也在其中。
李仪爽朗一笑:“就差你了。”
“走啦。”
“好。”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宋宴与李仪走在最前面。
此时此刻,整个望灵仙谷几乎所有的修士,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历经了一个月以来的筹备,各脉修士的交流,以及此前的预选阶段流程。
楚国修仙界万众瞩目的龙潭山之会,最终大比阶段,终于在这一日拉开帷幕。
地点正是位于龙潭山核心地带,望灵仙谷的最高处。
龙潭大漈。
此地也是楚国一处堪称鬼斧神工的奇观。
循着前些日子两届弟子选拔所在的奇山大脉和罗汉洞中间,往更高深处进发,便可抵达此处龙潭山地脉灵枢的汇聚之所。
其实,一开始此处的山巅,并不是这般模样。
传说在悠远的年代之前,曾有两位金丹真君于此地殊死争斗。
金丹修士的威能,翻江倒海,惊天动地。
二人交锋之下,山脉崩裂破碎,后来才逐渐形成了龙潭山脉眼下的地形地貌。
唯一保存下来的这最高山峰,也就是龙潭山,山巅也被击沉,留下一个巨大天坑。
悠悠岁月流转,不知从何时起,这天坑底部开始涌出源源不绝的沛然灵泉。
泉水汩汩流淌,汇聚充盈,竟在这高山之上,形成了一座烟波浩渺的广阔天池。
这便是“龙潭”。
龙潭南侧边缘,巨大的瀑布倾落而下。
天瀑冲击之下的这片山峦,在不知多少年之前,就已经被硬生生削成了一片广阔平整之地。
龙潭山杨氏在此修建了一处宏大无比的建筑,正是祭神大围楼。
大围楼呈巨大的环形,环抱着龙潭大漈之下的部分水域和平地。
寻常时候,它是杨氏家族举行族祭之处。
龙潭山之会时,便当做大比的最终场地,容纳所有修士在此观礼。
这一届的大比,恰好与杨氏祭神大典的时间相合。
九脉主事以及杨氏、胡氏两家主事一经商议,便索性将两场盛事合并,使得本届龙潭山之会的开幕仪式独具一格。
所有前来参会与观礼的楚国九脉修士,都被邀请共同参观杨氏家族的祭神大典。
朝阳初升,霞光万道。
龙潭大漈,薄雾氤氲。
祭神大围楼环内,早已人山人海。
一众修士中的与会者,坐在各自一脉修士的最前方。
除了正儿八经拥有观礼资格的修士之外,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楚国各地修士,围满了龙潭大漈四周可供立足的山岩、峭壁,以及临时额外搭建的观礼台。
密密麻麻,喧声震天。
在大围楼的最东方,有一平台,九脉主事便在此处观礼。
当中正坐的,正是那位灵符宗来此坐镇的金丹境大修士,叶鼎。
此时此刻,大围楼的环形内圈中央,杨氏家族的十数名核心成员身着庄严繁复的祭服,在族中长老和家主的带领下,缓缓摆开了阵型。
祭神大典,即将开始。
“宋师兄,月溶说她也会参加这个祭典。”
顾卿卿开口说道:“可是这些人都戴着面具,哪一个才是她呀。”
“我与月溶师妹,不算太熟。你都辨别不出来,我又哪里会知道。”
宋宴的目光,扫过那四散站定的十三人。
其余十二人的面具制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有中央那位年轻人脸上所戴的,是一张造型独特,古朴繁复的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