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江湖,素来如此 (第2/2页)
沧澜山,峰峦陡峭入云,壁立千仞。
远远望去,一如既往的,山巅山脚仿佛各是一个季节,因为太高了,山巅上常年飞雪,积雪漫漫,山巅几乎就是由冰川组成。
顾陌刻意嘱咐沈白不要声张他来沧澜山的消息,所以,一路上,倒是没有出现之前来沧澜剑宗时那样人山人海的欢迎场面。
一行人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到了山上,进入了山腰的山门。
但,刚一进入山门,沈白就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宗门内很有些不对劲,巡视的人比他印象里多了许多,明显是一副有大事即将发生的样子。
当即,沈白就拦住几个路过的弟子,问道:“执法殿的人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被拦住的那个沧澜剑宗弟子连忙躬身执礼,道:“启禀沈长老,是因为青阳郡的东篱派掌门王东篱向咱们老掌门下了战书,约定本月初九,来咱们沧澜山与老掌门一战,老掌门应战了。
这件事情如今已经开始传出去了,这几天应该陆陆续续有各派前来观战的人赶到了,所以,执法殿需要提前做准备,将在外弟子都召回了,以防备到时候各派混杂出乱子。”
沈白疑惑道:“战书是什么时候的事?”
“快一个月了。”那弟子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沈白打发走了那个弟子,对顾陌说道:“没想到我出去这一趟,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这次是奉命去了一趟丰州,一直都在匆匆赶路,没有固定在某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所以没收到宗门信件,回来这一路上又归心似箭,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顾陌询问道:“这位王东篱是什么人?竟然敢来挑战齐老掌门?”
王东篱这个名字,顾陌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他对这件事情很疑惑,他可以确定,这人在乾国绝对不是很有名气的人。
因为乾国天榜前十以及八州各州天榜前一二名,顾陌也都有些印象,而云州天榜前十,顾陌全都认识,没有王东篱这个名字。
可对方敢来挑战齐天枢,又得到齐天枢应战,显然不可能是哗众取宠之辈。
要知道,虽然世人并没有几个知道齐天枢在搏命的手段,是拥有着能够天下前十的实力的。但即便是不知道,齐天枢如今乾国第六高手的名头却是实实在在的。
沈白解释道:“顾兄,你这几年很少在云州,所以不知道,这个王东篱是近几年突然开始活跃的一位高手,以前,也是云州一个颇有名声的高手,算是宗师之下第一梯队的,创建的东篱派,在青阳郡那边小有名声。
前几年,青阳郡那边四方剑派因为猫妖案告破被土崩瓦解,东篱派突然一改往日那不争不抢的姿态,开始到处抢夺地盘,几乎占据了四方剑派三成的地盘。
东篱派就此开始发展,但也还算平和,直到去年,王东篱突然开始挑战各路高手,短短数月之间,就顶替了云州天榜第十的宗师孟晴空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宗师。
今年以来,这王东篱在云州风头很盛,只是没想到,他才刚得宗师之名这么点时间,竟然就敢来挑战我岳父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有那个实力,还是一路走来被名利蒙蔽了。不过,真正让我疑惑的是,我岳父竟然会应战?”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旁的顾初冬问道。
沈白轻笑道:“初冬妹子,你有所不知,自从五年前,在东平郡掀起的正魔大战里,我岳父在那一次出手之后,这五年里他没有一次公开出手过。
他一直都说,他年纪大了,不想动手了,很想找机会慢慢的淡出江湖,退出天榜,若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可能会出手的。”
顾初冬说道:“那他会不会是想借机战败,从此隐退?”
“不可能,”沈白说道:“我岳父的剑,是很骄傲的,他可以被打败从此隐退,可以被人遗忘而逐渐隐退,唯独就是不可能假败于他人之手,他是个很纯粹的剑客,他不会侮辱自己的剑和真意!”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顾陌笑道。
当即,几人就向着山巅而去。
风雪呼啸,沧澜山巅的寒意仿佛能冻结骨髓。
沈白领着顾陌、顾初冬和红衣,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山巅,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座被雪掩埋的简陋草庐。
一老者正坐在草庐门前的连廊上,持着一根细长的鱼竿垂钓。
冰面被凿开了一个小小的洞,鱼线垂入幽暗的冰水中,雪花无声地落在他的头上,积了薄薄一层。此人正是沧澜剑宗前掌门,前云州第一、现云州第二、乾国第六高手齐天枢。
“岳父!”沈白快步上前,躬身道:“我回来了。”
斗笠微微抬起,露出齐天枢那张有些苍老的面孔。他目光扫过沈白,落在后面的顾陌等人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咦,顾陌,初冬丫头?你们也收到我要与人打架的消息了?”
顾陌坐到齐天枢旁边,说道:“那倒是也没有,你跟人打架,对我来说也没啥看头,我需要千里迢迢跑来观战?”
齐天枢撇了撇嘴,说道:“一点都不给我老人家留面子。”
顾陌笑了笑,取过一根鱼竿,说道:“你这地方钓鱼,倒是别有一番意境。”他轻轻一甩鱼钩,也正好落在齐天枢凿开的那个小小的冰洞,“只是,这沧澜山巅的鱼,是真不好钓。”
“哈哈,”齐天枢爽朗一笑,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越,“鱼嘛,钓不钓得到,看缘分。坐在这里,听听风声,看看雪落,心就静了,我年纪大了,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就是要颐养天年,安安静静。”
顾陌撇了撇嘴,说道:“我如果没有远远的就看到你那剑意都快按捺不住,我还真就信了你的话。”
齐天枢“嘿嘿”一笑,道:“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自蓬莱岛归来,我的剑道又往前走了半步,前段时间,莲生大师来信,传了我解除白玉京禁制的手段后,我就彻底的踏出了一整步。”
顾陌微微颔首,道:“莲生大师还是很讲信用的。”
齐天枢点了点头,道:“白玉京在我们这些人元神里下禁制,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都快成心魔了,莲生大师这不仅仅是帮我们解了禁制,更是解了魔障!”
顾陌微微颔首,说道:“说说那个王东篱怎么回事吧,你怎么会应战?”
“王东篱……”齐天枢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悠远的追忆,“他挑战我的理由,很充分。”
他目光缓缓抬起来,最终定格在远处翻飞的鹅毛大雪上,缓缓开口道:“你们都知道,这沧澜山,是我在六、七十年前从别人手里抢来的,那时候我才二十几岁,年轻气盛,做事情只凭一腔热血,难免犯错。”
草庐内一片寂静,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窗外风雪的呼啸。
“当年坐拥此山的,是在我之前被尊为云州第一高手的外号为‘云中君’的前辈,名叫王云深。”齐天枢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落在冰面上的石子,“彼时我年少气盛,剑道初成,一心想要挑战最强的对手,扬名立万。我登上这沧澜之巅,向王云深前辈发起了挑战。”
“那一战……”
齐天枢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对往昔峥嵘的缅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色,“战况极其激烈。王前辈的‘云海缥缈剑’出神入化,是我生平仅见。我们激斗了三天三夜,最终……我胜了半招。”
“但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懂得做事留一线的道理,我只觉得我赢了,我是胜者,他是败者,就让他交出了沧澜山,也夺走了他云州第一的称号,未曾给他留下面子。
没想到就那之后,他便一蹶不振,最后郁郁而终,含恨而殁。”
顾陌皱了皱眉,道:“江湖争斗,素来如此,你没必要自责吧?”
齐天枢摆了摆手,道:“没有自责,只是回想那件事情,觉得还是太过于年轻气盛了,那时候,我觉得我饶他一命已经是天大恩德了,没想着应该照顾他的面子。
现在想想,很是可惜,如果当时能够稍微克制一点,或许,那样一位前途无量的武道宗师也不会那样英年早逝。”
顾陌没有在纠结于齐天枢说的理论,而是回归正题,问道:“所以,王东篱是那个王云深的后人?”
齐天枢点了点头,道:“王东篱是王云深的嫡孙。他此次携战书而来,言辞凿凿,言明此山当归故主,要为其祖父讨回一个公道,重振‘云海缥缈’之名。战书之上,字字泣血,句句含冤。”
他看了看沈白,“他携祖辈遗志,以血脉之名,堂堂正正向我挑战,要夺回这沧澜山。这份因果,这份执念……我如何能避?又如何能不应?”他看向顾陌,轻笑道:“如你所说,江湖,素来如此!”
顾陌笑了笑,问道:“你应该打得赢吧?”
齐天枢想了想,说道:“如果搏命,我肯定赢,但切磋比斗,就不一定了。”
顾陌有些诧异,道:“不搏命,你也是乾国第六啊,不至于吧?”
齐天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查过他的战绩,他的剑很怪,我不知道是怪还是快,因为目前为止,没有人看到过他的剑,或者说,见过他剑的人都死了。
但,他之前并不强,一年前突然就变了,就跟……鬼上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