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劫船 (第2/2页)
裴液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寻什么蜃龙真血。
“身负蜃血之人可以继承蜃境”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
所以这两天裴液冷静下来想,她其实从来都不会告诉他,她想要做的是什么。
除非在必要他参与的时候。
在初次见面时,她说要一起杀了燕王雍北,那确实是裴液的目的,但只是她的步骤。
覆灭太平漕帮是他的目的,但是她调查幻楼的前置;杀死李度是他要做的事情,那是她重取朝堂的一环。
若非入宫承接明月刺杀一案,他也不会知道她其实是当今唐皇的长女。
作为门客这是不可奢求的好事,自由自在地在神京这方深海搅弄,主家丝毫不加以限制,反而提供充足的安全感——这实在是过分用心的敬待,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已帮了大忙。
但作为……这并不令人开心。
正如现下,他们刚刚一起度过了彼此的难关,但她还有自己的下一步,就一个转身离开了——后面的事情与你无关,所以也就不告诉你了。
裴液为此的恼火绝非虚假,他很迫切地想见到她,一些压在胸腔里的冲动简直不吐不快;或者干脆孩子气的,他也懒得找她了,再也不必真把自己当做什么特殊的角色,离了宫,自去做剑生和巡检。
但他的担忧也实在挥之不去。
亲手从刺客剑下救下来的人,那小猫似的依偎和软语就在前夜,他难以想象她那副好像一扯就碎的身体怎么就能投进蜃境,周旋那些凶恶的鲛人、乃至更多更可怕的敌人。
以及……刚刚他确实见到缥青了……
虽然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但确实是她,很多时候他很想念她,尤其是发现一些微妙、好玩儿的事情时,他遍数故人,能够毫无负担,高高兴兴坐在一起分享的,也只有爱穿青裙的少女。
但这时候遇见令他惘然怔忡。
这些绞在一起的心绪在脸上就堆成了烦忧,祝高阳瞧了瞧,又瞧了瞧,拿杆子拍了他后背一下。
裴液一下回神,瞪眼道:“干嘛啊?”
“别发呆啦。”男子笑笑,“咱们要动手了。”
裴液愣:“动什么手?”
“你难道以为我带你过来是为了泛舟吗?”祝高阳道,“如今八水上最大的事情,正是一十八坞七日七夜飨宴水主——你知道水主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祝高阳道,“不过我们前面已说了,蜃境一切生灵,来于蜃龙之鳞血,那么水主自然也在这一体系之中。而雍戟未得蜃血,想要强取,那么水主恐怕是他们的阻力而非臂助。”
裴液缓缓点头:“有理。”
“所以,他们如今大张旗鼓地‘七日飨宴’,无论是打的什么主意,最终一定与他蜃境里水君登位之事有关。”祝高阳道,“所以,咱们把这事给他毁了。”
裴液怔:“身后不是还有四位青风使在追么?”
“是啊。”祝高阳笑,“所以你何不想想,如果这四个追在后面,‘七日飨宴’还是一步步被破坏掉了……那位蜃城的城主还撑得住不露面吗?”
“……”
裴液心想这倒有些道理,但问题好像不光是蜃城城主撑不撑得住,咱们撑不撑得住后面追过来的那四个好像更重要一些吧,而且这蜃城城主万一真撑不住,那出来不把咱俩一巴掌拍死了吗。
但祝高阳心里好像没有丝毫考虑这些问题,他自己先站起来,扶檐眺望道:“瞧见没。”
裴液伸着脖子:“什么啊。”
“你站起来。”祝高阳拉了他一把,“瞧。”
这下裴液瞧见了,他一时愣怔,没想过大河的河面能有这样开阔,他船下的支流已然够宽了,但这时竟然有豁然开朗之感。
而在白雾微濛的河面上,三艘巨船正联排而行,其下小船数百,聚如蚁窝。
“这是……什么地方?”裴液第一次问出这句早该问的话。
“雁坞北一百零六里,魁坞船队地界。”祝高阳含笑按着笠檐,“咱们毁了他们的宴桌。”
“……怎么毁?”
“什么怎么毁,直接毁啊。”祝高阳按剑,一脚踩上船边,回头笑道,“走吧裴少侠,难道这四百条船上,还能有你我二人的对手吗?”
裴液怔然,下一刻豪气自胸中生出,笑容也从脸上长了出来:“说的也是。”
言罢他也一脚踏上船边,久在深宫中压抑的真气难得展现它的深厚……但就在两人要一前一后纵出去时,裴液却一扒拉身旁的男子,皱眉道:“哎呀不对,我没带剑。”
祝高阳笑:“这算什么,一会儿随意夺一柄就是了——说来也是,你堂堂神京剑林新贵,下江湖不带柄剑吗。”
“你还说,我是做刺客,怎么带——不对!!”裴液再次猛地惊声,一把抓住祝高阳的胳膊——这次是真的甚为用力——然后直直瞪着男子的两眼。
他震惊道:“我小猫呢?!”
祝高阳也很震惊:“我怎么知道!”
黑猫终于在他腹中懒懒地传来一道声音:“劳驾裴公子还记得,正朝您游呢。”
满河飘雨,白雾茫茫。
天际鱼肚初染,魁坞三艘大舰,四百余条大小船只刚刚从夜色中醒来,上千人就同时听闻一道横贯江面的清声:“雷坞主,龙君洞庭祝高阳、奉怀裴液拜会,咱们虽非初见了,却来和我裴小兄弟见个礼吧。”
多少道目光震愕看去,见那中间一艘大舰的杆头,两道挺拔的身影并肩而立,其中年长些的那位正转了转剑鞘,似乎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