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改命 (第2/2页)
而长老会的主要权力,在「大长老」手里。
大长老以下,还设了「左长老」和「右长老」。
左长老和右长老,地位同样很高,可以视为大长老的左膀右臂。
一旦大长老退位,下一任大长老,便会从左右两位长老中选出。
除此大长老,左长老和右长老之外的其他长老,再分「上位长老」和「下位长老。」
上位长老,至少是金丹中期修为。
下位长老,则以金丹初期居多。
下位到上位长老的晋升,也并不唯「修为」论。
出身,血脉,天赋,能力,对部落的贡献等等,都有讲究。
同时还要看「名额」。
若上位长老中,没有名额空缺。下位长老,也是无法晋升的,只能排队候补。
长老会和大酋长,彼此制衡,你强我弱,你弱我强,也有很多尔虞我诈,和利益纷争。
看似是「野蛮」的部落,但权力的规矩,还是挺复杂的,上下位的差距,也很分明。
这是从「上层」来看。
从下层来看,丹雀部的内部,也是完整的「供养」体系。
小支部落,给中等部落「捐贡」,以求得到照拂。
外支部落,给嫡系部落「捐贡」,以求得到庇护。
一些只有姻亲关系,依附于丹雀部,无自保之力的从属部落,则被其他所有部落排挤和盘剥。
他们到处捐贡,以求栖身自保。
甚至很多时候,他们连自己的贡赋,最终贡给了谁都不知道。
到底要「责」多少,也是一个无底洞。
基本上,除了勉强维生的一些食物,其他任何「剩余」的资产,都会被盘剥干净。
而这些「盘剥」中,不仅包括食物,财物,也包括人。
尤其是年轻的,貌美的部落女子。
这是「底层」。
当然,底层之下,还有「人」,这些就是所谓的「蛮奴」。
蛮奴一般是战败的俘虏,或是犯了大错,被贬为「奴」的族人。
蛮奴生下的孩子,一辈子也都是蛮奴。
蛮奴其实才是丹雀部,为数最多的「人」。
他们平日里,是猪狗,是牛马,是仆役,是劳力,打仗的时候,是走卒,是炮灰。
蛮奴不被视作「人」,没有人会将蛮奴放在眼里。
死了一个蛮奴,跟死一头猪狗,没有区别。
但这些蛮奴其实才是,整个丹雀部,甚至可能是整个大荒,被「忽视」掉的,被「牺牲」掉的「无声的」,甚至是「隐身」的大多数。
他们其实才是,大荒整个结构中的「基石」。
他们的劳动,供养着一切。
他们创造的价值,让部落富强。
但他们却被视如猪狗,沦落在底层之下。
大荒这些看似强盛的部族,本质上都是一个,由下而上,层层供血,由上而下,层层压迫的1
金字塔」。
从上层看,只能看到骨肉相残的权力之争。
从下层看,却是阶层森严,极端压榨,吸髓入骨,民生残酷,蛮奴非人,这等等尖锐的矛盾。
从不同角度看,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问题。
而肉食者鄙,部落上层,是不会代入到下层,乃至蛮奴的视角去看问题的。
而下层一旦爬到上层,也会成为「肉食者」。
如此循环往复,大荒的矛盾,便会永远存在。
墨画心生感慨。
果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总归要外出游历,四处走走,对自己修道的学问,对万事万物的规律,才能见得更真,感悟更深。
而要改变如今大丹雀部的这个局面,身为酋长之子,却天生一颗良善之心的丹朱,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还好丹朱早早碰到了自己。
否则一旦丹雀部内乱,战争爆发,手足相残。
丹朱的心发生了变化,变得冷漠残忍了,即便是墨画,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世上最善变的,可能是人心。
但唯一值得珍惜的,恰好也是人心。
想到这里,此后的一个月,墨画都在潜移默化地,对丹朱进行「教导」。
引导他去想一些,他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并看似无意地,带丹朱去看一些,他曾经没看过的画面。
尤其是,底层之下的蛮奴,被鞭打,被辱骂,被凌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惊恐畏惧的模样。
这些都是丹朱从前,不曾看到过的。
他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
他的身边,大多也都是光鲜亮丽的「贵人」,即便遇到一些底层蛮修,也都是淳朴的,心怀感激的。
他真没见过,这世上竟真的有人,像「牲畜」一样活着。
而这样的人,一直就活在丹雀部,甚至就一直活在他身边,只是他从来不曾看到而已。
丹朱开阔了「眼界」,内心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这个世上,穷人不知富人有多富,叫没见识。
同样,富人不知穷人到底有多穷,也是一种没见识。
在此等「真实」的,「残酷」的现实冲击下,丹朱心中,那些有关个人命运,兄弟情谊,父亲认可———这些「小我」的忧心忧虑,不知不觉,都淡去了一些。
见过大苦,方生大悲。
有了大悲,则无小我。
丹朱的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命运,也由此开始一点点重塑。
墨画能清晰感受到,丹朱的「命途」有了改变。
但他觉得,还是不太够。
丹朱这些认知,都只停留在「知」的层面。
知毕竟是「虚」的。
要将「虚」,转化为「实」,就需要「行」,以行践知,最终虚实转化,达到知行合一。
可丹朱现在,缺乏「行」的条件和能力。
他身份很高,但其实又只是丹雀部的「吉祥物」,是丹雀部的「象征」,根本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
更不必说,这种「知行合一」,事关部落权力更迭,底层阶级重塑。
这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要达成,必然需要强大的势力,和超然的实力。
这些丹朱目前,都不具备。
他只是个人天赋好,修为在同辈之间,一骑绝尘。
但他地盘不大,心腹不多,拥是不够,权力很小,在部落真正的大事上,没有话语权。
而丹朱此前,四处慰问老者,关爱孩童,的确出自他的本心和善意,也很得人心。
但墨画知道,这种「人心」,太廉价了,也无法转化为,真正的「战力」或「拥护力」。
甚至这种「人心」,破坏也很容易。
从墨画的角度看,甚至不需要搞太复杂的手段,只要散播一些谣言,说丹朱公子,「虚伪」,「刻薄」,「作风不正」,「暗中谋反」,「喜欢吃小孩」等等———”
这样煽风点火,散播开来。
众口金之下,丹朱的风评,立马就完蛋。
人心归根结底,就是这种东西,见风使舵,十分容易玩弄。
没有实力做依仗的「人心」,也终究只是浮萍。
因此,必须让丹朱,培植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基业,
他若再继续做部落的「吉祥物」,后果不堪设想。
闲暇时分,墨画抬头望天,隐隐约约,能从大荒的天空中,感受到一缕焦灼感。
他心里猜测,这是天机在提醒他,某种未知的「大变」,正在酝酿,大荒的时间,可能并不多了。
墨画算力还不够,知道的线索还不够多,因此参不透这种「天地大变」究竟是什么。
但他也知道,再这样慢吞吞下去,温水煮青蛙,最终都要死。
可正如他此前所说,丹朱被「保护」得很好。
墨画一时,也没什么办法,能让丹朱摆脱束缚,去建功立业。
局势就有些僵持。
而变故,发生在十日之后。
这一日,墨画正在屋里,研究四象兽纹,忽听屋外一阵骚动,一队人马匆匆忙忙,进了主部。
这些时日,墨画凭借巫祝的身份,还借着丹朱的名头,与一些丹雀部的长老,已经混得很熟了。
稍加打听之下,墨画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名为术骨的大部群,其中一撮蛮修,掠杀了丹雀部北方的一个小部落。
老人和小孩,全被杀了。年轻的男女,被掳走了,当做了「蛮奴」。
这无异于,是在侵犯并羞辱丹雀部。
丹雀部上下无不震怒。
墨画皱眉,心头却莫名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是某种因果的「火苗」
有人将这个「因」给点燃了,好造就某种预想中的果。
但与此同时,墨画也敏锐地意识到,乱局之中,他的机会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