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守岸线·“OE·自海洋而亡(1)”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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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
儿子捂住母亲的手机,叹了口气。
母亲却还在劝道:“怎么样?你可以多管齐下,一边考塔,一边考研,一边考工作,一边考证……哎,我听说隔壁街道在招捡垃圾的,只要本科生就可以当了,你也可以去……”
儿子立刻关了手机,摇摇头道:“妈,你别想这么多,我有个更好的出路。我听说,之前‘明安系统’和第十二席灵知梦使合作,研发出了世界游戏的力量体系,等时局稳定后,就会把世界游戏的技能书和玩家体系适当放出来。到了那时,就算是我们这种没参加世界游戏的人,也可以翻身。”
母亲露出恐慌之色:“这怎么能行?这不是相当于给每个人发了一把枪吗?”
儿子搓了搓手:“妈,世界不一样了,随着‘明安系统’的算力逐渐解放,就像废墟世界的黎明系统,天眼会监测到每个人,即使有犯罪,也不会太张狂。只不过,世界确实要危险一些。”
他叹了口气,抬起眼眸,望向远方灰蓝色的天空:“但是,比起一辈子窝囊屈居人下,我宁愿这个世界危险一些。”
苏明安路过了这对悲伤的母子。
“……还是太冒险了。”母亲不赞同地摇摇头:“儿子,趁这段时间,你多读读书,去‘全塔巡考’,万一考上了呢。指望自己修炼上去,还不如安安稳稳的。”
“这世道,总归安稳最好啊……”
他们的声音渐渐离他远去。
这一路上,苏明安没有急于前行,而是放慢脚步,放缓呼吸,听到了很多、很多的声音。
这些是他站在那个位置上,听不到的声音。
或许,被称为“杂音”,或许,被称为“大众的心声”。
“……要是我在世界游戏期间更努力一点就好了,兑换的贡献多一点,现在就能住上大房子了。”
“……我当初真该选择成为冒险玩家的,稍微努力一点,贡献就不低。休闲玩家只有特别厉害的那些人得到了高贡献。”
“……幸好世界游戏结束了,不然我的妈妈就要疯掉了,感谢榜前玩家,感谢第一玩家。”
“……只有我想要世界毁灭吗,我不想上学了……”
“……十亿次一到,我们全都死光,真当一年的度假永无止境啊。人类能活下去已经很了不起,真以为是玩游戏呢,想想你们现在上学的机会,到底是多少先烈给的。”
“……还是有太多人死了,我的姐姐,她没有从副本里回来……”
“……至少,这是我们的一次胜利,对于神明与高维的胜利。感谢第一玩家的谎言与赌约,换来了我们重见光明的机会……”
……
阳光洒满的房间里,布着复古的木质家具。
吕树坐在红木桌前,浏览着光脑显示的文件。
他以前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但他深知,若要看顾好这个世界,他不能对此一无所知,否则总有一天,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会手持谎言,欺骗他这个不懂的人。
休息的时候,他会摸摸桌子上睡觉的白猫,它毛茸茸的身子趴在窗边,泛着太阳的金边。
墙上的挂历,画着三十个红圈,起始之日,正是苏明安离开的那一天。
“嗒。”一声脚步传来。
吕树似有预感抬起头,他不需要看就能感觉到,能毫无声息踏入房间的,只有那个人。
——透彻的阳光下,戴着面具的青年推窗而入,一头染黑的头发飘扬,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浅的檀香,像是刚从祠堂里走出。
面具愈发浓厚,露出小丑般的鲜艳笑容,沉默而凝固。
“欢迎回来。”吕树的嗓音有些干涩。
他们一直在怀疑,苏明安是不是在说谎,也许苏明安的生命快要消亡,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们,才说他要去跳跃时间。这种事,苏明安也不是做不出来,毕竟他是一个举世闻名的大骗子,是他的谎言,欺骗了高维,欺骗了主办方,甚至欺骗了世界游戏大半阶段的人类。是他的谎言,赢回了这个世界。
还好,他等到了那个人。
“你在……”苏明安讶异了一会,看向吕树的键盘:“写公文?”
吕树点了点头:“我的寿命会很长,既然如此,这些都要学会。”他咬了咬牙,低下头:“我不善言辞,也不太会写小作文,为了防止那些权谋者糊弄我,重演我父母的悲剧,我必须学会这些……当年,我父母就是因为一心练习武术,不善权谋,才会被一把火害死,到死也不知道被谁所害……”
他本想做一位纯粹的刀客,为逐光而生,为知己者死。
然而,时代容不下一位纯粹的人。
——他执起刀,却也要能放下刀。
战争时期,人们需要刀与火。但终有时期,人们需要笔与镜头。
苏明安看向屏幕的文档,看得出来,吕树练习得很辛苦,以前从没接触过公文的吕树,写得有些……有些……
有些像苏凛煮出来的茶。
“你很会写小作文,很快就能学会的,不必担心。”苏明安安慰道。
吕树很快意识到了苏明安说的“小作文”是哪篇,那是……世界游戏开始之初,他夸赞第一玩家的一篇论坛小作文。
那篇小作文,是他在还没有深入了解苏明安时写的,满是受到灯塔理论偏引的产物。是他那时的真心之作,现在看来却漏洞百出。
“我会为你重写一部书。”吕树立刻说:“作为你的同行者,记录在整个世界游戏期间,我对你的想法与转变……世界需要这样一部书。人们已经了解你的功绩,了解你的广大名号,却不曾站在近处的视角,知晓你是一个如何细微的人。”
就像英雄需要史书、需要传说,也需要自传和回忆录。
既然苏明安没有时间写,就让他来吧。
“等你有空吧。别忘了给你自己也写一部,你也是英雄。”苏明安笑了笑,他看出了吕树的动力。
他向外走去。
身后却传来轻微的拉扯力,很快,那力道松开,像是意识到了不该拉住。
苏明安却转过身:“怎么了?”
吕树的手僵在空中,很快缩了回去,放在书桌之下:“又要走吗?要去多久?”
“不会,我去询问苏面包一些政策,然后在这里待一段时日,再回去。”苏明安道:“我察觉到情况有些偏离,我会处理好再离开。”
“那……”吕树张了张嘴,将剩余的话语咽了下去。
……那我们说好的,世界游戏一结束,就去一起旅游,这个诺言,什么时候能够兑现?
是他们太过贪心吗?明明已经兑现了“一起回家”的诺言,居然还要兑现“一起旅游”的诺言……
不,前者也并未实现,林音、伯里斯、琴斯……他们都还没能回来。
有一瞬间,吕树觉得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注定的悲剧,正向一个渺茫的方向滑落,坚决却无可休止。下一瞬间,这种感觉又很快消弭不见。
他凝望着苏明安渐渐远去,夕阳透过玻璃洒在那人身上,像塑成了一尊泛着金光的铜像。
脚下金光泛滥的瓷砖,犹如一条灿烂的、遥远的、铺满黄金树叶的小道。
吕树扶着墙站起,手指刮擦到画满红圈的日历,他侧头望着,拿起笔,在第三十一个日子上,写下一道痕。吕树习惯以“正”字记录,一道痕,这代表着,苏明安第一次回来。
他抚摸着这道痕,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抚摸一棵树干。
——仿佛那树干上,刻着成千上万道划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