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请回答,1982》 (第2/2页)
“金陵冬天湿冷,这里我让他们给水管加装了防冻,不然会破坏植被层次,达不到最好的隐藏效果。”
刘伊妃抱着丈夫的胳膊邀功:“怎么样?即便现在还是半成品,看起来还不错吧?”
“好,太好。”路宽心里熨帖得很,在妻子额头印了一记,旋即开始不疾不徐地给母亲祭扫。
半晌,两人磕了头,才一左一右地坐在曾文秀边上。
男子掏出一沓照片,都是昨晚选了好久决定今天带来给母亲看的一家四口:
“妈,这是呦呦,你大孙女。对外界的声音很敏感,听茜茜说听到国庆的军乐都竖起耳朵听,聪明得很。别看她看着文静,真倔起来谁都拗不过她,有一次不喝奶瓶非要妈妈喂,嚎了好一阵。”
“这是你孙子铁蛋,大名路平,能吃能睡能拉,应该是所有老太太的梦中情孙了,我现在就怕他以后长太高太壮,看起来跟个傻大个一样。你好好看看他们,下一次再看到就要成大孩子了。”
刘伊妃看着丈夫眉宇间舒展着温柔,像是晨雾笼罩的湖面,既明亮又朦胧。
“两个小崽子现在还看不出像谁,不过俩人一边一个酒窝,都是遗传茜茜的,鼻梁都比其他婴儿要高一些,想来以后一对俊男靓女是跑不掉的。”
路宽对着母亲倾诉心事:“养儿方知父母恩,现在我对血脉相连的感触更深了,如果现在叫我再去拍《小偷家族》、《返老还童》,呈现出的内容一定是更特别和隽永的。”
“那时,我还不太懂。”
“但我现在也时常恍惚,我和茜茜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除了物质条件外,也要对他们的心智、品行、性格负责,童年时代的教育和影响是巨大的,这是真正关乎他们一生的幸福的东西。”
“我在回想你小时候是怎么教我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教,以至于我也会有很多恶习和小毛病……”
路宽侧头温柔地看向妻子,后者报之以温婉的笑容,“所以我还在学习怎么做一个爸爸,但很幸运的是,孩子们的妈妈、姥姥都像你一样善良、坚韧。”
“母亲的心灵是孩子的课堂,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所以我并不担心,即便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他们,茜茜也一定能教育出两个善良的孩子。”
男子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哽在喉咙里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砖照片的边缘。
他转向妻子:“你要不要说两句。”
“嗯。”刘伊妃含笑道:“妈妈,我会向你学习的,我会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路宽和孩子们,让他们平安、健康。”
“呦呦和路平,不敢说以后能取得多大的成就,也不奢望他们能继承爸爸多少的才华和智慧,只希望等他们长大成人、进入社会,认识的人都能发自内心地竖着大拇指——”
“嗯,不愧是路宽和刘伊妃的儿子和女儿。”
新手妈妈说着说着自己都陷入了温暖的想象中,睫毛忽而轻颤着垂落,像是看见孩子们蹒跚学步的幻影从墓碑前跑过。
尔后慢慢长高,长大……
平凡日子里流淌的暖意,是支撑人前行的永恒光亮,路宽看着温婉可人的妻子,只觉得这两世何其幸运。
“好了,准备走吧。”
他把照片装进写着“4个月零24天”的信封,放进了墓碑下方一个机巧的暗格中,再重新摆上鲜花、祭品,没有一丝异样。
焚烧照片不吉利,就用这种方式陪着她吧。
夫妻俩牵手离开,山径上的落叶被踩出簌簌的声响,静得只能听见远处古寺的晚钟声,晚霞的光华氤氲在墓园中,为一家人的暂别镀上一层暖色。
车辆驶离,一片银杏叶打着旋落在挡风玻璃上,像来自山间的吻别。
……
因为家里的小崽子还离不开妈妈,张纯如在金陵暂留,路宽夫妻当晚便乘机返回了温榆河府。
八月连想混改,九月成功剿匪,十月初连想的手机和大麦网交割程序已经开始。
厘清了特殊历史时期下问界未来“何去何从”的问题,又去看望母亲、把宝宝的事情告诉她之后,路老板也准备启程前往北美,开始《球状闪电》最后的拍摄工作。
从三月开始的拍摄,中间因为老婆怀孕生子和连想混改耽误了近半个月时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下一次回国就要等到年前了。
杀青后处理完在美国的公务,下面就是埋头剪辑和考量影片后期,争取以非竞赛片在2010年戛纳展映甚至首映的机会,开始全球暑期档上映前的宣传事宜。
临行前一晚夜色渐深,温榆河府的卧室里只留一盏暖黄的壁灯。
刘伊妃半湿的长发披散在枕间,指尖轻轻描摹丈夫眉骨的轮廓,像要把每一寸都刻进记忆里。
路宽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湿意,这是野蛮后的温柔,仿佛要把未来数月的思念都揉进此刻的缠绵。
床头的加湿器吐出氤氲水雾,模糊了交迭的身影。
“你要记得想我们娘仨啊……”小刘充满了不舍,“我刚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还在想,好像从去年年初参加完奥斯卡回来,我们都没有再分开过太久。”
“这次你要去两、三个月,等我再复出工作,说不得又要好几个月才见一面了。”
临别前粘人精属性大大加强的小少妇探手逗猫棒,眼神迷离地瞧着丈夫、咬着下嘴唇,“还想……”
即便是两个身体素质强悍又“恋奸情热”的青年男女,征伐总还是有度的,只是这一晚温榆河府的夜风扎扎实实地见证了他们的甜蜜缱绻。
两人几乎都忘掉了时间,洗衣机看着吃撑了的老婆有些脱力,惬意地把玩磨盘:
“你这是对我不放心啊,还是想叫我明天上飞机两腿发抖?”
从双颊到耳后都弥散着绯红桃色的小刘撒娇:“是!就是不放心你!美国这么多妖艳贱货,都老不要脸了!”
“你看你,人家不就是胸比你大一点嘛,不要歧视白种人。”路老板笑道,“你不是有个千里眼、顺风耳井甜吗,还有Skype查岗大法。”
刘伊妃戏谑:“井甜?她是不会对不起我,可你要真的变畜生,她还禁得住你玩吗?”
“都不用灌什么迷魂汤,就要被你……哼!”
小少妇捧着老公的脸:“说这些都是玩笑,你要注意身体,年龄一天天大了,别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剪片看片,一熬就是通宵。”
“你这个眼睛现在都离不开眼药水了,成天涩得难受。”
“刘小驴你很双标啊!”洗衣机表情夸张:“刚刚‘我要我要’的时候不担心我身体了,现在吃撑了开始给自己打造护夫人设了?”
“真虚伪!”
“去你的吧,不知道谁跟狗似的,叫我换这个换那个的……”小少妇拍开小臀上的大手:“拿开!我都感觉被你捏青了,刚刚没感觉现在疼死我了。”
洗衣机恬不知耻:“嘿嘿,控制不住啊,但凡是个人都控制不住……”
“你这两天洗澡的时候避开点儿丈母娘哈,别叫她看到,还以为我们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就是有些偶尔有些情不自禁……”
刘伊妃拧着洗衣机的厚脸皮:“现在知道要脸了?我每次丢掉那些你撕烂的布条都得跟做贼一样,生怕被我妈发现!”
恩爱后的小两口玩笑了一阵,临别前颇有些“何当共剪西窗烛”的兴致。
小刘想起特意被刘晓丽抱到隔壁照顾、给小夫妻留下空间的宝宝,有些憧憬道:
“现在宝宝五个月,已经能稳定地抬头45到90度了,等你下次再回来,聪明的宝宝都能喊简单的爸爸、妈妈和单音节词了。”
“等到九个月,他们就能从扶站、扶走到独立行走,几乎一天就一个变化。”
她把头深埋在丈夫脖颈间,肌肤相亲的热度叫人心安:“你要想着他们、想着我,我不想你错过他们成长的过程。”
“每天晚上视频五分钟,长了怕对他们眼睛不好,我要教他们先学会喊爸爸,别被你这个狡猾的女人捷足先登了!”
“嘿嘿,说不定最先学会的是姥姥。”刘伊妃笑道:“刘姥姥现在天天在呦呦和铁蛋耳朵边念叨呢。”
好女婿感慨道:“舞蹈家同志也很辛苦了,好像才把你拉扯大就要管下一代了,你注意她的身体,该休息休息,又不是没保姆。”
“她也得肯啊?因为宝宝把农场都戒了,要不是还需要我喂奶,可能要把我也戒了。”
刘伊妃笑道:“天天就在盘算呦呦这个大长腿啊,跳舞肯定漂亮,以后叫她学跳舞培养气质,不去娱人,就自己锻炼形体。”
“还有铁蛋这个高大帅小伙儿,以后上了学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同学呢!”
……
也许两口子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从有了呦呦和铁蛋,他们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韵律。
无论是接待宾客时的谈资、在曾文秀墓前絮絮的告慰,还是夜深人静时枕畔的私语,那些奶香味的琐碎日常总会悄然占据话题中心。
就像牛首山的晨雾浸润着新栽的草木,为人父母的喜悦与牵挂,早已无声地渗透进他们生命的每道缝隙。
5号一早,路老板带着全体剧组飞往北美,因为首都机场离家不远,井甜、周讯、黄小名等人还来吃了早饭一同离开。
刘伊妃和丈夫深情吻别后没有再送,看着众人远去,心里好像莫名地缺了一块,这一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哺乳期的新手妈妈,尚且处在孕激素的余韵中,朝思暮想的爱人马上就要身处异国,情绪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低落。
晚上喂完呦呦和铁蛋,小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又起身来到书房,从书架里翻出丈夫的电影档案。
里面基本都是一部电影从构思到成片的完成创作留痕,每一部电影都是上千页的资料。
项目书、分场剧本、文学剧本、分镜头脚本、美术概念图、摄影风格手册、镜头列表、场记报告、导演日志等等所有……
和兵兵一样,作为相对导演外行的演员,小刘最喜欢看的是他画的分镜头脚本和人物图。
那些曾经在屏幕上活跃的美女、富豪、小人、高官、英雄等各类角色,在出现在观众眼中和摄影机中之前,都先以最本质的灵魂姿态跃然纸上。
他寥寥几笔,似乎就能勾勒出角色最核心的神韵,那些线条里的生命力,眉眼间的故事,衣褶里的阶级,仿佛都带着呼吸感一般。
小刘从《爆裂鼓手》开始,看到了做侍应生的自己和双手带血握着鼓槌的杰仑,继而是《小偷家族》里的冯远争和周讯,只是翻了半天都没看见兵兵扮演的风俗店女学生。(288章)
刘伊妃长发松散地挽在耳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被灯光映成浅金色。
她的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在那些线条间流连,时而因路宽笔下夸张的人物动态而挑眉,时而因某个细腻的眼神刻画而屏息。
她的偶尔在某张画稿上停留,轻轻摩挲过铅笔的痕迹,仿佛能透过纸张,触碰到彼时的青年导演创作时倾注的心血。
咦?
刘伊妃的指尖蓦然停在画稿上,铅笔皴擦的阴影在她指腹下微微发烫。
那些线条突然扭曲变形,化作1982年金陵桥洞的凛冽寒风:
她看见年轻时的曾文秀裹着洗白的棉袄,在雪地里抱起啼哭的婴儿,冻红的指尖与婴儿攥紧的小手形成刺目的对比。(361章)
这个画面像一柄冰锥刺进她的太阳穴,激得颅脑深处银瓶乍裂,迸溅的灵感混着酸楚的疼。
今天在曾文秀墓前的肃穆,丈夫此前讲述的那个关于前世今生的秘密,以及如今一家四口的温暖,此刻全都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作一个清晰的念头——
我可以把这个故事拍出来,送给他吗?
刘伊妃越想越兴奋!
站在上帝视角看去,在不同时空里的1997年:
十岁的刘伊妃无奈接受家庭破裂的现实,在异乡怯怯地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会遇到牵绊一生的男子;
十五岁的路宽涕泗横流地看着养母曾文秀病逝,从此开启了一段现代社会的黑暗童话。
彼时的他也不知道,两世的孤独行走铸就的郎心似铁,竟会在重生后被这个坚韧、善良的小姑娘俘获。
对啊!
为什么不能在故事里把自己化名一个叫“刘亦菲”的女孩,她穿越回了自己10岁的时候,去救赎那个即将因为母亲去世破碎的灵魂呢?
她也要像路宽这一世突然闯入自己的生活一样,在那个虚构的时空,闯入他的世界!
突然有了一个灵感的雏形,剩下的就是要完善整个电影的逻辑和世界观,完成这个充满了“刘亦菲”的“私货”的故事。
儿子路平可以饰演少年路宽,女儿呦呦可以演当初的自己。
她要演曾文秀,另一个用生命去爱他的女人。
因为这么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刘伊妃突然在这个刚刚分别的夜晚里有些慌乱,只不过这对自己而言,显然是一个太过艰巨的任务。
看看眼前丈夫每一部电影都多逾千页的各类材料,自己行吗?
小刘想起前天在大疆时,张一谋和路宽讨论电影技法时说的话:顶级演员也要懂导演思维。
顶流女星咬了咬牙,就把这当做锻炼吧,即便自己现在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导演和编剧水平,但时间总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想实现自己和两个孩子同台的心愿,让他们去体会父亲当初的人生,最起码要等呦呦和铁蛋长大吧?
这就是至少十年的时间。
思念着此刻应该在太平洋上空的丈夫,诸多念头在刘伊妃脑海中交织。
她捧起凉茶啜了一口,哺乳期未退的激素在血管里掀起温柔的暴动,这种能够把人生爱情、轮回宿命以及一家人都融入的原创作品,简直叫深夜台灯下的自己忍不住战栗。
嗯……首先得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女演员执笔踌躇了半晌,这部大概要在丈夫40岁的时候才能送给他的电影,要叫什么好呢?
她回望两人生命长河的时间轴,发现这个温暖的故事,还是要从1982年曾文秀在金陵长江大桥桥洞发现小路宽开始……
而自己要做的,是从一个穿越者的视角去探询和叩问,改变那个故事里的路宽的命运。
既然是温柔的探询和叩问……
妻子的笔尖颤抖地几乎要划破纸面,一行郑重的文字跃然纸上。
《请回答,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