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筹备南征 (第1/2页)
“窣窣…窣窣……”
寒冬时节,在江南依旧打得不可开交,关东三道因大旱而乏粮的时候。
那些远离中原,类似西域、陇右等地却十分热闹。
龟兹城,作为昔年安西四镇之一的安西重镇,相较于三年前,此刻的它已经渐渐从曾经的破败中走出。
城内屋舍焕然一新,尽管依旧是夯土夯实的土屋,但在这西域之地,却别有一番风景。
中原的大旱,并未影响到依靠天山的西域各镇,雪花在空中飘落,龟兹城内街道则是充斥着无数正在铲雪的百姓。
在这种天气下,数十名骑兵正在护卫着一辆马车向城外驶去,龟兹城内的百姓见状,也都纷纷让开,目送马车离去。
“交河王这是又要出城去了?”
“肯定是啊,听闻今年衙门便要西征收复疏勒,大概等来年五月便要开拔西征了。”
“等疏勒打下来,朝廷肯定要发配不少人前来。”
“那倒是不错,届时可以娶个中原的女子,比这些回鹘、突厥的女子好多了。”
百姓们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对于张淮深收复疏勒,都表现出了格外高兴的情绪。
他们这些百姓,基本都是在中原战败,亦或者遭遇刘继隆政治清洗后,尽数发配西域的带罪之身。
龟兹五万余口百姓,有四万人便是从中原发配而来。
他们的到来,起先确实给安西带来了严重的负担,但随着两年多时间过去,曾经抛荒的土地被重新复耕后,龟兹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龟兹如今已经复垦的田亩有多少了?”
马车内的张淮深打开窗户,望着窗外一望无垠的雪景,脑中想的却只是军政之类的事情。
面对他的询问,提前被调到龟兹来开展复垦工作的李明振则是拱手作揖:“三十四万六千七百二十五亩三分。”
“虽说只是复垦两年,但每年都能产出二十七万石粮食,衙门每年所获在五万石左右。”
“如今焉耆、西州每年都能往龟兹起运十万石粮食,路上虽有三成损耗,但龟兹粮仓每年还是能积存十一二万石粮食。”
“殿下,若是可以的话,倒是能请汉王殿下从中原继续迁徙百姓前来。”
“西征疏勒之事,倒也不用如此着急……”
李明振无疑十分佩服张淮深的军事能力,但对于张淮深安定后方的能力就不怎么认可了。
如果不是刘继隆支持,张淮深恐怕连维系河西四州的太平都做不到,因为张淮深太过穷兵黩武,且有些过于放纵僧尼了。
“疏勒是肯定要收复的,可以先派兵马占据,避免他们与葛逻禄和回鹘残部勾结。”
张淮深依旧固执己见,李明振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劝阻道:
“西域如此广袤,我军如今占据西域数州之地,然人口不过二十六万口,耕地更是不过百四十余万亩,每年所征收的粮秣不过二十余万石。”
“河西四州虽说能供应三十万石粮食,但各州之间道路漫长,河西所起运的三十万石粮食,若是运抵龟兹,便只剩下八九万石。”
“龟兹距离疏勒一千三百余里,我军虽有实力讨平疏勒,但日后维系军需又需要多少?”
“倒不如先从中原迁徙人口,以此充实西域诸州,而后再等待两年,届时不仅可以攻打并占据疏勒,也能从庭州出兵,将黄草泊以东草场占据,以军堡不断西进,直到我军可以收复弓月城(伊犁)及碎叶城。”
李明振的想法,无疑更符合刘继隆所想的稳扎稳打战略,但张淮深却等不及。
“吾即将四十有二,若是继续拖下去,有生之年还能收复碎叶城吗?”
张淮深有些着急,但在李明振看来,张淮深着急的毫无道理。
“殿下何必着急,左右也不过十年时间,定然能等到的。”
李明振这话倒也没错,安西、北庭都护府虽然覆灭百年,许多军堡破败,耕地抛荒为草地,但这些草地始终是经过精耕细作的土地。
复垦这种土地,省去了砍伐树木,掘树根及石头的困难,只需要三年左右就能恢复如初。
眼见张淮深还是不满意,李明振只能道:“如今中原动乱,无疑是迁徙人口进入西域的最好时候。”
“昔年西州、伊州汉人,尽皆都是战乱时期涌入,您治下虽有七州二镇,人口却不过五十余万。”
“以五十余万百姓就想要治理如今的西域,无异于痴人说梦。”
“趁此机会向汉王殿下说明情况,继而迁徙人口,才是我军眼下应该做的事情。”
李明振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张淮深依旧执拗道:
“即便如此,我军已然集结,且于阗、仲云两国已然承诺出兵,我军若是爽约,必然损失天朝尊严。”
“此役不可结束,但战后所驻兵马可酌情削减。”
“朝廷那边,你替某手书送往朝廷,请刘牧之迁徙百姓至西域而来。”
“此外,甘州崔氏势大,心向朝廷,倒是可趁此机会,将甘州兵马撤出,请朝廷从凉州调遣兵马,将甘州交给朝廷治理。”
张淮深无心割据称王,在他看来汉家本是一体,更别提如今朝廷还是刘继隆做主了。
趁此机会,将受朝廷影响最大的甘州交给朝廷治理,虽说少了数万百姓的赋税,但却能将数千兵马从甘州抽调至西域,正合他意。
李明振闻言错愕,不免道:“此事是否要返回沙州,与衙门之人商议过后再定下?”
“不必!”张淮深斩钉截铁的打断,毕竟在他看来,如今的局面是他叔父和他与刘继隆打下的。
河西那些豪强只有接受这一条路,若是他们有意作乱,大不了自己带兵将其讨平便是。
他想的比较简单,李明振心里并不支持,但他却十分清楚,如果张淮深真的把局面闹僵了,那刘继隆必然会出手为他收拾河西的烂摊子。
以此前河西豪强们对刘继隆的态度,刘继隆若是出手,这群豪强恐怕有得受了。
“此事,下官会去操办的。”
李明振只能叹口气,心道张淮深也是好运,遇到了刘继隆这种重视西北和他的明主。
若是换做旁人,以张淮深如此做法,必然会得罪河西所有豪强。
张淮深虽说在培养了不少平民官吏,也将他们安插进入了军队,并从朝廷引援了刘继隆的人来控制河西和西域。
但是说到底,张氏毕竟是靠着河西豪强起家的,这与刘继隆有着根本的区别。
张淮深麾下两万七千多军队里,有大半都在豪强手中。
双方若是争斗起来,必然会给回鹘、葛逻禄等部可乘之机。
换做以前,李明振肯定不会支持张淮深,但如今不同。
他是张议潮的女婿,称呼张淮深为大兄,而刘继隆对张议潮和张淮深都格外敬重。
河西豪强再强,还能强得过刘继隆?
因此他自然要紧紧跟随张淮深脚步,日后谋个前往中原,享受富贵的机会。
这般想着,他与张淮深前往城外的军营,很快便见到了在校场上聚集起来的八千归义军。
他们看上去并不强壮,但眼底的野性和杀气却令人胆寒,而他们所装备的军械更是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鄣刀、横刀、金瓜锤、步槊、强步弓一张、弓弦多条、精箭两壶,内甲一套、铁扎甲一袭,人均皆有乘马、挽马各一匹。
这样的八千精锐,放到此前的中原诸镇,可以养镇兵两万甚至更多。
这些兵卒,年纪从十七八到四十五六不等,皆是跟随张议潮、张淮深、刘继隆等人在河西、西域南征北战的精锐。
看过他们,张淮深志得意满的点头,随即看向身旁李明振:“我军八千,算上于阗和仲云两国的五千兵马,讨平天山以南的回鹘诸部轻而易举,你不必如此紧张。”
李明振汗颜,他紧张的不是张淮深打不打得过,而是后续的治理问题。
在他看来,哪怕没有仲云和于阗的兵马,张淮深也能一路横推西去,但打下是一回事,治理是另一回事。
这么想着,他只能寄希望于刘继隆身上,期待刘继隆能多给他们些支持。
“殿下,既然如此,下官便去牙帐书写奏表了。”
“去吧!”
张淮深没有挽留,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带兵收复疏勒,引得举国震动的场景。
在他这么想的同时,李明振连忙去牙帐写了份近千字的奏表,而后又写了两千余字的手书。
写完这些后,他才派快马加急送往了洛阳,而快马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昼夜不停的往洛阳疾驰而去。
得知刘继隆不在洛阳,快马又匆匆赶往河阴,这才赶在腊月初将奏表与手书送到了刘继隆手中。
“这位张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意孤行啊。”
放下手中奏表,刘继隆这才饶有兴致的将李明振手书拆开,而那快马则是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旁边曹茂起身亲自为他倒了杯茶。
“多谢曹都督。”
“你认得某?”
曹茂有些诧异看向他,毕竟别说普通的归义军,便是昔年山丹城内的老卒都不一定能认得曹茂。
对此,此人则是说道:“家中阿耶是昔年山丹的老卒,家父曾说过,殿下身旁有一郎君姓曹。”
“刚才院外的兵卒称呼您为曹都督,小卒这才猜到了您的身份。”
这青年快马恭恭敬敬的回答,刘继隆听到来人竟然是山丹旧人之子,也不由侧目看向他,询问道:“你唤何名,你阿耶又唤何名?”
“小卒唤郭岳,家中阿耶唤郭叔子,是昔年山丹军第二团麾下的伙长。”
郭岳不太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汉王殿下会记得自家阿耶,尤其是在看到曹茂一脸疑惑的表情后,更是觉得如此。
只是不等他主动找补,便见刘继隆爽朗笑道:“吾记得,是福禄县的郭叔子,算起来他应该也年过半百了。”
郭岳没想到自家阿耶那样平平无奇的人,竟然还能认识高高在上的汉王殿下,并且还能让对方记住他。
“殿下说的没错,家中阿耶确实五十有三了。”
郭岳按耐住心中激动,强压着心情恭敬回答,却见刘继隆前倾身子,高兴询问:“他还好吗?如今官职如何?”
昔年刘继隆在山丹练兵不少,尽管最后愿意跟随他东征的弟兄不算多,但山丹的老弟兄,他还是都有印象的。
郭叔子尽管平平无奇,甚至于刘继隆都回想不起来他的样貌,但他依稀记得有这么个老实木讷的兵卒。
“阿耶……”郭岳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阿耶随交河王征焉耆时断了脚掌,如今在福禄家中忙于农务……”
郭岳的话说完,刘继隆脸上表情顿时僵硬,堂内顿时陷入寂静。
刘继隆并非因为郭叔子一人如此,而是转瞬间想到了昔年的归义军老卒们,以及那些伤残在家的河陇新卒。
当然,他也猜到了李明振似乎是准备用人情来捆绑自己,以此来为张淮深和安西谋得更多的人口和钱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