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遁甲、青天道 (第1/2页)
天地棋局的滚滚车轮,在一番倾轧之后,行舟僧、宝树天王、知命僧相继陨落后,苦厄天神也陨落散道。
天神以求死之志,只为了破去「遮星」的子嗣迷梦,代价不可谓不惨烈。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赵无崖既是道士,也是禅师,他宣完了佛号后,又施了道礼,以示对苦厄天神的敬重。
周玄黯然叹息,他想起了许多与苦厄天神交往的画面,那一团火,因他而现世,因他而壮大,现在又因为守护明江府而黯然熄灭,
诸多缘分聚合,使得周玄心中有了许多复杂的惆怅情绪。
苦厄天神陨落使周玄怅然唏嘘,同样使他唏嘘的,还有“白光”的真实身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古玲一手捧红的歌伶白光,竟然就是那躲过了“香火道士”眼睛的异鬼遮星。
“白光啊,白光,我只知你歌喉靓,却不成想,你的演技比你的歌喉要高出那么大一截。”
周玄的感叹,落进了摩崖僧的耳里,他阴冷的笑道:“这明江府诸多大事、小事,皆逃不过周施主的眼睛和算计,却不成想,你会在白光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
被阴阳怪气了一句,周玄只是不置可否的淡然摇头,重新坐回了蒲团前,执住了白子,说道:“摩崖僧,道家有一句经典,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关于这句经典的解说,有颇多流派,至今也未统一口径,不过最主流的一番解释,便是世间大道,一共有五十条,但天与地只演化出四十九条,剩下的那一条,是为人类留下的一条变数之道、生机之道,
总结起来,便是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推演得再多、观测得再仔细,也不过是五十大道之中观测到四十九条,最后的一点变数,永远都在。”
周玄云淡风轻的落子,盯着摩崖僧,说道:“那点变数,超脱了天地演化,怕是连无上意志都算不准,又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凡人?”
“我没算到白光是遮星,但同样,你们也没算到——性子怯懦,无甚战意的苦厄天神,竟然会以低微的道行入局,以身为祭,唤醒了天地重光……”
“哎,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摩崖僧咬牙切齿的回味着这句话,
他自第一次登陆井国到现在,时光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井国的香火神道之中,以道家玄门为尊,所谓入乡随俗,三百年的时光中,他又怎会不钻研道家经典?
所以,他回味着的,并不是这番道家至理中的意思,他回味的,是周玄讲出此话时候的儒雅气度。
若是周玄因为苦厄天神的陨落而大动肝火,又或者连连不断的唉声叹气,那摩崖僧便会觉得,这盘棋,依然有很大的机会,
偏偏周玄伤感只是几瞬、叹息也不过两三声,至于大动肝火?连一分肝火躁色都瞧不见。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这位小先生,在连番大事控盘之后,已经成长为了大先生了,瞧不出他的深浅啊。”
摩崖僧暗悲叹了一声。
而这声悲叹,叹到末尾处,忽然他眸子竟然明亮了起来。
若说“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场天下棋局之中,寻波僧、大妖、祆火教、弓正布置好的一切,都是算得准的“天衍四九”,而周玄,却是那人间变数中的“人遁其一”。
“难不成,一局好棋,要被这位小先生凭借一己之力掀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越是这般想着,摩崖僧的心,越是往深渊之中滑坠,也不知坠了多深,终于,他的心还是止住坠落之感——遮星还没有真正死去,她依然是大佛之上的层次,依然是明江诸神无法解决的顶尖异鬼,
而且寻波僧、大妖、弓正、祆火教的布局之中,还有致胜后手,那些后手,绝无破局之策。
“后手”、“遮星”,成了一双托住摩崖僧信心的大手,他重新振作起来,利用黑子棋势,不但阻隔了周玄“树上开花”的棋势,同时也使得自己左上方的黑子,成了一派延绵之中,有六个窍眼的井——六窍棋井式。
“周施主,切莫得意,逼出了遮星的真身,并不意味着明江府能搞定遮星——她依然是目前局中的最强异鬼;你逼停了祆火令,可那无边的祆火还在明江府里燃烧着,刚才明江局势,是火烧眉毛,如今,你只是将眉间火扑灭了而已,
明江府,还架在熊熊燃烧的火炉子上烤着呢。”
“你看看,妖僧,你总是容易忘记,执棋之人即是局内人,又是局外人的规则了。”
周玄扭过了头,对赵无崖说道:“无崖禅师,你从何处来的罡风洞?”
“东市街的熊熊烈火之中。”
“你来之时,那东市街的火,为何止息了?”
“因为它,无崖石,无崖之石中,有秋风、春雨,有青草丛生,可灭那来自死亡之海的天降祆火,不过刚才明江府有六团迷梦之雾,我不知雾中深浅,若是贸然将无崖石掷出,若是雾中有高人出手,将崖石击碎,那明来祆火,便没有了克制。”
“此时六团迷梦之雾皆已消散,请禅师灭火。”
周玄跟赵无崖两人之间的对话,跟唱双簧一般,你问我答,圆转周正,属实是大声密谋,气得摩崖僧再次七窍生烟。
“你又动盘外招。”
“在规则之内。”
周玄笑着说道。
“我这崖石,看来不得不入局了。”赵无崖将手中的“无崖石”,抛向了明江府的上空。
小小的崖石,布满了青苔,绿油油一块,悬于天空之上时,行走于地面的凡夫俗子,哪怕没有大雾遮掩,一派晴空朗日,只靠自身目力,去望寻此石,怕是也极有难度。
崖石轻轻将身上的青苔抖了下来
青苔一小株一小株的洒向了人间,凡是落脚之处,盎然生机的绿色便蔓了开来,生命的青翠,顿时将死亡的赤红掩蔽住了,
烧灼着明江的祆火,便尽数退去。
……
“火灭了……火灭了哎。”
“明江府的大火,终于平息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炙热之感退去,如沐的春风,温柔的扑打在了明江府老百姓的脸上,
他们弹冠相庆,在那些废墟里舀了井水,在尚未破裂的自来水管里,接了带着氯气味的水,往自己的身上泼洒着,庆祝着劫后余生,
尽管周玄知道,此时离劫后余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东市街头上,龙神庇护之下的苦雨,终于停了,
“雨停了?”
街坊之中,有人胆战心惊。
云子良右手捏诀,在心里演算了一阵后,对众人说道:“算出来了,整条街的火势,都停息了,诸位,可以回家了。”
“回家……回家……可哪里还有家?”
街坊们先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但激动过后,悲切的念头便陡然而生,火烧光了屋堂、瓦舍,烧死了他们的家人,家已经没了。
翠姐此时站了出来,说道:“咱们运气好,活了下来,这活下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家里人的尸,收不收?宅屋里烧得还剩下的有用物事,拾掇不拾掇?活着的人,要是没了往后接着走,重建家园的念想,那倒不如死了算了……”
她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众人便都各自散去,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可再戚戚,逝去的家人,人生路还没有彻底走完——找出了尸身,进了棺、埋了土,唱了丧,才叫走完了这一生。
云子良也折返着,走向了大四喜麻将馆的废墟,他要将自己的牌友尸体,一具一具的挖出来,陈列整齐,净仪洗得干净了,发送上路。
翠姐则带着小福子、木华回了店。
小食摊、净仪铺估计烧得就剩下炭了,但翠姐、小福子也都想回去瞧瞧。
……
三人离净仪铺越来越近,明江府的遮星之雾,被苦厄天神毁去了迷梦,但雾本身却没有散。
隔着雾,他们听见了一阵笛声。
笛声凄婉,等三人穿过了雾,才瞧见五师兄吕明坤,不顾脏污,坐在一块斜躺着的房屋大梁上吹着笛子,他双目通红,显然是大哭过。
“五师兄。”
小福子喊道。
“小福,你们竟然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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